自绸缎庄密室崩塌后,晏辰与阿楚循着残卷夹层中的地图一路北上,终于在三日后踏入这片终年被雾气缠绕的山峦。
残卷上“铃响魂归,剑出惊鸿”的朱砂字迹仍在阿楚袖中发烫,而晏辰腰间那柄从落星潭底寻得的断剑,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轻磕着腰侧玉佩,发出细碎声响。
这声音在阿楚过分敏锐的听觉里,混着山间湿雾凝成的露珠坠地声,织成一张让她脊背发紧的网。
山间的雾气浓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阿楚裹着晏辰硬塞给她的粗布外袍,仍在潮湿的空气中止不住发颤。
她握紧手中那把从血煞盟黑衣人手里夺来的断剑,剑身冰凉刺骨,却比她因风湿旧疾而泛疼的指节温度高些。
晏辰走在前方,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撞击,发出的细微声响让阿楚本就因昨夜古刹钟声而隐隐作痛的耳膜更加紧绷。
自幽冥教的骨哨声撕裂长空后,她的听力便时常在寂静中捕捉到金属摩擦般的幻响。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目标是地图上朱砂标记的落星潭。
阿楚的视力在晨雾中格外敏锐,能看清青石阶上凝结的露珠,在透过雾霭的微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突然,她脚步一顿,脚踝处传来陈年蛇毒留下的幻痛。
记忆中被柳家豢养的青蛇咬伤时的灼烧感在此刻苏醒,意识里瞬间闪过草丛中蛇信吞吐的红影。
“怎么了?”晏辰察觉到她骤然僵硬的身体,立刻回身。
阿楚指着路边被露水压得微微晃动的草丛,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晏辰抽出腰间断剑,剑尖挑起湿润的草叶,一条通体青碧的小蛇“嘶”地窜出,信子在空气中划出危险的弧线。
阿楚的身体瞬间僵成石像,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内衫。
她能清晰闻到蛇信子吐出时带有的腥甜气息,这气味与当年柳清婉袖中香囊的味道诡异地重合。
晏辰的剑快如闪电,青蛇尚未近身便被斩成两截,断口处渗出的毒液在青石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痕。
可阿楚的膝盖仍在发软,几乎要跪倒在满是湿滑苔藓的石阶上。
晏辰见状,迅速收剑入鞘,将她打横抱起。
她能闻到他衣襟上未散的草药味,那是清晨他在古刹后院为她研磨金疮药时沾染上的,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成了此刻让她慌乱心跳稍稍平复的锚点。
他们继续赶路,山路愈发陡峭。
阿楚身体本就柔弱,没走多久便气喘吁吁,小腿像灌了铅般沉重。
记忆里在药铺搬药材时的劳累感翻涌上来,可这次不同,她意识中多了份对未知秘宝的期待。
晏辰似乎察觉到她的疲惫,不由分说地将她背起:“别逞强。”
落星潭终于出现在眼前,寒潭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四周陡峭的山壁。
潭水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阿楚视力注意到潭底隐隐有寒光闪烁。
晏辰将她放下,目光凝重:“传说潭底镇压着前朝剑仙的神兵,但若贸然下水,便会被潭水吞噬魂魄。”
阿楚身体突然一阵发冷,这并非山间寒气所致。
她意识里闪过母亲临终前的呓语,说水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晏辰掏出腰间酒壶灌了一口,烈酒味道刺激着阿楚的嗅觉:“我先下去探探路。”
说罢,他纵身跃入潭中,水面只泛起一圈细小涟漪。
等待的每一刻都无比漫长,阿楚听力捕捉着潭水细微波动。
当晏辰破水而出时,他的衣衫已被潭水浸透,手中却空无一物。
“潭底机关重重,我险些着了道。”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不过,我发现石壁上刻着剑诀,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秘宝。”
阿楚凑过去,视力在幽暗中勉强看清石壁上的字迹。
剑诀晦涩难懂,可她身体却对这些文字有着莫名熟悉感,指尖不自觉地在空中比划。
晏辰见状,眼中闪过惊喜:“阿楚,你试试按这个剑诀运气!”
阿楚运转起体内微弱的内力,经脉生涩得如同干涸的河床。
当内力按剑诀运行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在刺痛经脉。
意识开始模糊,记忆与现实交织,恍惚间看到一位白衣剑仙在潭边舞剑。
晏辰慌忙扶住险些摔倒的她:“别勉强!”
可阿楚的倔强上来了,她咬着牙继续运转内力。
突然,潭水剧烈翻涌,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她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昏迷前,似乎听到晏辰焦急的呼喊,还有剑鸣声在山谷间回荡。
阿楚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洞里。
篝火噼啪作响,温暖火光映在洞壁上,却驱不散身体的寒意。
晏辰坐在一旁,正在仔细擦拭那把从潭底带上来的断剑。
原来在她昏迷时,晏辰再次下水,借着剑气引发的漩涡,找到了这把残缺的神兵。
“感觉怎么样?”晏辰见她转醒,立刻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汤。
阿楚嗅觉对药味向来敏感,皱着眉头接过碗。
这具身体从小在药铺长大,喝了太多苦涩汤药,此刻闻到药味就条件反射般抗拒。
但看着晏辰关切的眼神,她还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山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楚听力瞬间捕捉到至少五个人的动静。
她身体本能地绷紧,记忆里被柳家黑衣人追杀的场景浮现眼前。
晏辰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别出声。”
断剑在他手中泛着寒光,映得他脸色愈发冷峻。
来人是一群蒙着面的江湖客,为首之人手持一柄鎏金大刀,刀身上刻着诡异符文。
“把落星潭的秘宝交出来!”那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阿楚视力在火光中看清,他们腰间都挂着刻有“血煞盟”字样的令牌。
那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
晏辰冷笑一声:“想要秘宝,先过我这关。”
杀手的鎏金大刀带着破风之声砍来。
晏辰侧身避开,刀锋擦着他衣袖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打斗声在山洞中回荡,阿楚躲在巨石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意识里不断闪过晏辰受伤的画面,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突然,一个黑衣人绕到巨石另一侧,手中匕首直刺她咽喉。
阿楚下意识地举起断剑格挡,金属碰撞声响震得她手腕发麻。
这具身体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战斗,阿楚体力渐渐不支。
她手臂被匕首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涌出,染红了粗布衣袖。
晏辰挥剑击退围攻他的敌人,迅速来到阿楚身边。
他衣衫上也有多处血迹,却依旧将她护在身后:“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
晏辰剑招愈发凌厉,断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气纵横间,黑衣人纷纷倒地。
为首之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逃跑。
晏辰正要追上去,阿楚却拉住他的衣角:“别追了,你也受伤了。”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坚定。
晏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于停下脚步,低头查看她的伤口。
阿楚这具身体本就体弱,又经历了剑气入体和打斗,早已不堪重负。
晏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山洞外传来阵阵狼嚎,阿楚听力捕捉到狼群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晏辰将她抱到篝火旁,自己则手持断剑守在洞口。
火光摇曳间,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阿楚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恐惧渐渐被安心取代。
她知道,只要有晏辰在,无论面对多少危险,都不再害怕。
伤口的疼痛如影随形,阿楚在晏辰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山间的风裹挟着寒意,吹得她本就虚弱的身子愈发颤抖。
晏辰见状,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自己只着单薄中衣。
天色渐暗,远处山峦被暮色笼罩。
阿楚视力在昏暗光线下勉强看清前方有座古刹,飞檐在风中发出阵阵铜铃声。
晏辰也注意到了,低声道:“今夜先在那里落脚,明日再想办法找大夫。”
阿楚点点头,意识里满是疲惫,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古刹大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声响。
院内杂草丛生,蛛网遍布,显然已荒废许久。
阿楚听到角落里传来细微响动,身体本能地往晏辰身边靠了靠。
晏辰握紧断剑,警惕地扫视四周:“小心有埋伏。”
然而,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铜铃声,并没有异常。
他们穿过庭院,来到一间还算完整的禅房。
晏辰将阿楚安顿好,便出去寻找柴火。
阿楚躺在破旧的禅床上,望着斑驳的屋顶,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这具身体经历了太多,从药铺的平凡日子,到如今卷入江湖纷争,命运的转折让她有些恍惚。
夜色渐深,晏辰还未归来。
阿楚心中涌起不安,她强撑着起身,往院外走去。
月光洒在古刹的青石板上,树影婆娑,显得格外阴森。
她视力在月光下看到后院有一丝微弱的火光,循着光走去,却听到了低沉的交谈声。
“那两人明日定会去镇上找大夫,我们在半路设伏。”
“血煞盟的赏银可不少,这次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听到熟悉的“血煞盟”,阿楚身体瞬间僵住,冷汗浸湿后背。
记忆里那些黑衣人凶狠的面孔浮现眼前,意识里充满恐惧,但更多的是担忧。
晏辰会不会已经陷入危险?
她转身想要回禅房取断剑,却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
响动惊动了后院的人,阿楚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又带着伤,没跑多远就气喘吁吁。
她清晰听到追兵越来越近,绝望感涌上心头。
就在以为自己要被抓住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晏辰挥剑击退追兵,动作利落得如同黑夜中的鬼魅。
他脸上带着一丝焦急:“谁让你乱跑的?”
阿楚还没来得及回答,更多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晏辰将她护在身后,断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银光。
阿楚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倔强。
她在禅房里找到了一根木棍,虽然不是兵器,但此刻也能壮胆。
她学着晏辰的样子,挥舞着木棍,试图帮他分担压力。
战斗愈发激烈,阿楚身体在打斗中再次受伤,木棍也被黑衣人打断。
她摔倒在地,看着晏辰被众人围攻,心中满是自责。
就在这时,古刹的钟声突然响起,悠扬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黑衣人仿佛被钟声震慑,纷纷停下动作。
钟声停歇后,黑衣人竟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晏辰松了口气,来到阿楚身边将她扶起:“没事吧?”
阿楚摇摇头,意识里充满疑惑,为何黑衣人听到钟声就退走了?
这座古刹,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晏辰手中的断剑,又与这一切有着怎样的关联?
古刹的晨雾中弥漫着潮湿的苔藓气息,阿楚蜷缩在禅房角落,伤口的疼痛在清晨愈发清晰。
晏辰蹲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不知从哪寻来的草药,正仔细研磨。
粗粝的石臼与杵碰撞声,让阿楚本就敏感的听力有些烦躁,记忆里药铺捣药的日子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
“忍着些,这草药能止血生肌。”晏辰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他衣衫还沾着昨夜战斗的血迹,眼下泛着青黑,但目光依旧专注地为阿楚处理伤口。
药膏敷上的瞬间,凉意混着刺痛袭来,她身体本能地瑟缩,对疼痛的感知格外敏锐,连呼吸都跟着发紧。
包扎完伤口,晏辰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纸。
阿楚视力在晨光中看清,那是从落星潭底石壁拓下的剑诀残卷,边缘还沾着幽蓝的潭水痕迹。
“昨夜钟声响起时,我注意到黑衣人的反应...”晏辰展开残卷,指尖划过晦涩的文字,“这些剑诀,或许与古刹的秘密有关。”
阿楚凑近细看,残卷上的字迹古朴苍劲,每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剑意。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突然感觉某处微微凸起。
记忆里母亲教她识字时,常说“字有筋骨,墨有魂魄”,此刻残卷上的异样让她心中一动。
“这里...好像有夹层。”阿楚声音带着不确定,意识里泛起一丝兴奋,这具身体从未有过如此探寻秘密的经历。
晏辰眼神一亮,小心地揭开残卷一角。
果然,里面藏着半张地图,图上用朱砂标记着一座山峰,旁边画着与古刹铜铃相似的图案。
阿楚视力捕捉到地图边缘的小字,字迹模糊却依稀可辨:“铃响魂归,剑出惊鸿。”
这八个字让她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
就在这时,古刹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阿楚听力瞬间捕捉到至少十匹马的动静,她与晏辰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武器。
晏辰将残卷收好,低声道:“躲在我身后。”
阿楚点点头,意识里满是警惕,这具身体虽然柔弱,但经过几场战斗,也学会了如何在危险中保持镇定。
来人是一群身着黑衣的江湖客,为首之人手持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气势汹汹。
“交出落星潭秘宝!”弯刀指向晏辰,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阿楚视力注意到这些人腰间没有血煞盟的令牌,却绣着一朵诡异的曼陀罗花。
那是传闻中更神秘的“幽冥教”标记。
晏辰冷笑一声,断剑出鞘:“想要,就来拿!”
战斗一触即发,阿楚躲在石柱后,看着晏辰的剑招愈发凌厉。
断剑虽残,却在他手中舞出万千剑气。
她身体对战斗的紧张感格外敏感,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
意识里不断思索着破敌之策,突然想起残卷上的剑诀。
阿楚深吸一口气,运转起体内微弱的内力。
按照剑诀的指引,她身体做出陌生的动作,每一个姿势都仿佛与天地间的剑意共鸣。
当她挥出想象中的一剑时,竟有一道无形的气劲破空而出,击中一名黑衣人。
这意外的发现让她心中一震,这具身体从未展现过如此力量。
晏辰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眼中闪过惊喜。
两人配合愈发默契,晏辰的断剑主攻,阿楚则以无形剑气辅助。
幽冥教众人渐渐落了下风,为首之人见势不妙,突然吹响一枚骨哨。
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阿楚听力几乎无法承受,身体痛苦地捂住耳朵。
混乱中,幽冥教众人趁机逃走。
晏辰想要追击,却被阿楚拉住:“别追了,他们...他们的目标或许不只是秘宝。”
阿楚声音还带着耳鸣的嗡响,意识里回想着骨哨声响起时,那些人眼中的诡异光芒,总觉得这场争斗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
而那张神秘的地图,或许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摆脱幽冥教的纠缠后,阿楚和晏辰循着地图的指引,踏入一片终年被云雾笼罩的幽谷。
谷中藤蔓垂落如帘,腐叶堆积深厚,每走一步都发出“簌簌”的声响。
阿楚身体对潮湿的环境格外不适,关节隐隐作痛,记忆里在药铺阴雨天时的风湿旧疾仿佛被唤醒。
晏辰走在前方,手中断剑不时拨开挡路的藤蔓。
突然,他脚步一顿,阿楚视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空地上立着七座巨大的石钟,钟身布满青苔,却雕刻着与残卷上相似的符文。
更诡异的是,每座石钟之间都系着银丝,在风中轻轻颤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嗡鸣。
“这声音...”阿楚捂住耳朵,她听力比常人敏锐数倍,这些细微的声响在耳中却如同尖刺。
记忆里被柳清婉用银铃折磨的场景浮现,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晏辰立刻将她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小心,这定是某种机关。”
银丝突然剧烈震动,七座石钟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阿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鲜血从鼻腔缓缓流出,耳膜几乎要被震破。
晏辰脸色也变得苍白,他强撑着挥剑斩断银丝,可石钟的声响却丝毫未减。
阿楚意识在轰鸣声中渐渐模糊,恍惚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那声音温柔却坚定,在记忆深处响起:“楚儿,用心听,万物皆有灵...”
她身体突然不再抗拒,缓缓放下双手,闭上眼睛,尝试着去感受声音中的韵律。
她不再将这轰鸣视为噪音,而是试着从中寻找某种节奏,就像母亲曾教她辨别草药气息般,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去触碰声音的脉络。
晏辰似乎察觉到她的变化,虽仍持剑戒备,目光却始终留意着她的动静,两人之间无需言语,便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在这危机四伏的幽谷中,他们正以一种无声的默契,共同面对未知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