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马车碾过朱雀街的青石板时,已是深秋。车窗外的梧桐叶染成金黄,却掩不住街角百姓议论声里的雀跃——“听说三皇子在西北种出了‘夜光麦’,穗子比拳头还大!”“还有那‘速食粥饼’,皇上都下旨让户部开作坊了……”
我摸着袖口磨出的毛边——这件石青常服穿了三个月,领口还留着西北的沙土,却比进宫时挺括了许多。阿砚掀起车帘,斗笠下的眼睛亮晶晶的:“殿下,您瞧前头——是父皇派来的仪仗。”
朱红宫灯连成一条火龙,萧正鸿竟带着满朝文武等在宫门口。太子萧承煜站在最右侧,腰间的“镇灵刀”换成了玉柄,却遮不住眼底的阴鸷——西北传来的密报,怕是早让他坐立难安。
“砚儿,你可算回来了。”萧正鸿望着我身后的粮车,目光落在车辕上刻着的“砂田法”图示上,“户部说,你在西北用‘灵气育种’,让亩产翻了三倍?连钦天监都算出,今年西北的‘地脉灵气’比往年旺了七成……”
“回父皇,不是灵气育种,是‘轮作养地’。”我解下腰间的糙玉,光点顺着玉面凝成“苜蓿→小麦→休耕”的循环图,“苜蓿固氮、小麦吸肥,休耕时撒上牛羊粪,地脉自然养好了。至于灵气……不过是帮种子破壳罢了。”
话虽这么说,掌心却清楚记得那晚——当我将能量核心的共振频率调至与地脉一致,整片麦田竟在月光下泛起荧光,麦穗灌浆的“咔咔”声清晰可闻,连凉州的老农夫都跪地直呼“麦仙降世”。
太子忽然跨前半步,指着粮车暗格:“三皇弟费心了,又是种粮又是查账——不过这满满十车‘灾银’,该不会是从流民嘴里抠出来的吧?”
“太子哥哥说笑了。”我冲阿砚点头,暗卫们抬出封着红泥的木箱,“这是凉州府库的‘双层账册’——上层记着‘旱魃损耗’,下层却是用‘复写炭纸’记下的真账。您瞧这第三箱,每笔银两用度都有流民按的红手印,就连您赏给凉州刺史的‘镇灵玉’——”我掀开最底层的暗格,露出刻着“萧承煜赠”的羊脂玉,“都在这儿收着呐。”
殿中响起倒抽冷气声。太子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半步:“你、你血口喷人!这玉是本太子去年赏给……”
“赏给王崇礼,换他谎报‘旱魃天灾’,截留三成灾银。”我打断他的话,指尖划过账册上的阿拉伯数字,“太子哥哥算得精啊——每亩地报灾十两,实际只用三两买粮,剩下的七两,三成送往上头,四成填自己的私库。可您忘了,西北的流民会记账,这炭纸上的字迹,可是擦不掉、改不了的。”
“炭纸?”萧正鸿拿起账册,见两张宣纸间夹着的黑色薄纸,指尖一捏竟蹭了一手炭粉,“你竟用西域炭笔做‘复写’?”
“回父皇,这叫‘炭纸复写法’,一次能记两笔账。”我故意将“两笔账”三个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太子党,“就像有些人——明面上做着‘赈灾’的戏,背地里却干着‘喝人血’的勾当。”
“陛下,臣冤枉啊!”户部尚书扑通跪地,“都是太子殿下指使的,他说‘三皇子是个废物,查不出账’……”
“住口!”太子怒吼着拔出镇灵刀,刀刃却在触到我腰间糙玉的瞬间“叮”地折断——灵气凝成的光盾裹住全身,碎刀碴子落在地上,竟溅起细小的火花。阿砚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斗笠摘下,露出额角与我生母同款的朱砂痣:“太子殿下,您忘了?当年在冷宫,是谁给您送过救命的药?”
萧正鸿猛地站起身:“承煜,你竟敢……”
“父皇,儿臣知错!”太子扔了刀鞘,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儿臣只是见三弟从前痴傻,怕他坏了大事……可儿臣对父皇绝无二心啊!”
“痴傻?”我冷笑一声,解下脖颈间的布绳——上面串着十二颗算珠,每颗都刻着西北各州的贪墨数目,“太子哥哥怕是忘了,痴傻的人,算不清这十车粮、万两银;痴傻的人,种不出让流民饱腹的苜蓿;痴傻的人……”我举起糙玉,光点在殿中凝成生母的模糊身影,“更不会知道,这玉里藏着的,从来不是什么‘天灵根’,而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救命算计。”
殿中寂静如死。萧正鸿盯着我手中的玉,忽然想起十八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冷宫看见浑身是血的宫女,怀里抱着个不哭不闹的婴儿,旁边的炭墙上歪歪扭扭写着“1+1=2”,脚下堆着用算筹摆成的“平安”二字。
“砚儿,你生母她……”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悬在玉面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她是从‘那边’来的。”我没说“现代”,却用灵气在空气中画出前世实验室的轮廓,“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便把‘算账的本事’缝在帕子上,把‘种地的法子’刻在玉里,甚至连‘防人算计’的心思,都藏在这具被灌了闭灵汤的身体里——她知道,总有一天,她的孩子会用上这些,好好活下去。”
太子忽然发出一声低笑,笑声里带着不甘与绝望:“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天灵根觉醒,不过是捡了个‘穿越者’的便宜?可那又如何,父皇最看重的是血统,你娘不过是个宫女……”
“住口!”萧正鸿猛地甩袖,金銮殿的铜铃被震得乱响,“砚儿生母虽为宫女,却用性命给朕生了个好儿子——你呢?你仗着太子身份,贪墨灾银、设计兄弟,可曾想过‘皇子’二字的分量?”
他转身走向龙椅,袍角扫过满地碎玉:“即日起,太子萧承煜废为庶人,幽禁东宫;三皇子萧砚……”他回头看我,目光里有愧疚,有欣慰,更有几分如释重负,“晋封‘镇国亲王’,赐‘灵气算筹’金印,总领户部与农司——朕要让全天下知道,我大盛朝的皇子,不止会骑马射箭,更能算清天下账,种活万里田!”
殿中大臣纷纷跪地叩拜,山呼声里,我看见阿砚冲我眨眼——他怀里抱着的,正是生母留下的《农政全书》手抄本,封面上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字:“吾儿砚儿,若见此书,便知娘的‘算计’,终是护住了你。”
散朝时,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与龙椅投下的阴影在丹陛上相遇。太子被侍卫架着经过,忽然抬头看我:“你就不怕父皇哪天发现,你根本不是‘萧砚’?”
“怕什么?”我摸着糙玉上生母的刻痕,光点在指尖凝成“1”字——那是所有数字的起点,也是所有故事的开端,“从穿成萧砚的那天起,我就是他。那个在冷宫里数着米粮长大的孩子,那个被人踩在泥里却始终攥着算筹的孩子,那个带着生母的期盼、带着前世的智慧活下去的孩子——萧砚,从来不是废柴,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让这天下,看见他的‘算计’,究竟有多滚烫。”
夜风掀起殿角的风铃,清脆声里,我听见小福子在身后喊:“殿下,户部的人等着您去开‘算码新科’呢!还有御膳房,说按您教的‘蒸汽锅’蒸了苜蓿糕……”
望着前方金碧辉煌的太极殿,掌心的光点汇集成“2024→大盛朝”的箭头——这场跨越时空的穿越,从来不是偶然。当现代知识遇上古代灵气,当算筹碰撞阿拉伯数字,当一个“废柴皇子”的执念,撞上母亲藏了十八年的“算计”——所有的逆袭,早已在时光的褶皱里,埋下了最坚实的伏笔。
而我知道,属于萧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掌心永远跳动的光点,就像西北荒原上永远蓬勃的新苗——只要算清了“人心”与“天道”的账,这天下,终将在“算计”与“真心”的共振里,长出最想要的模样。
金銮殿的门槛在脚下,我踩过碎玉与算筹,听见身后传来萧正鸿的低语:“砚儿,你生母当年给你取名‘砚’,是希望你能像磨墨般,把苦日子磨成诗……如今看来,你倒是把日子,磨成了一把刀。”
我回头一笑,指尖的光点落在他案头的账册上,将“萧砚”二字,写成了最清晰的阿拉伯数字——是的,我是萧砚,是算尽天下账的砚,是磨碎苦难的砚,更是让这大盛朝的历史,从此多了一笔“穿越者算计”的砚。
而这一笔,终将在时光里,绽放出比灵气更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