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沙卷着黄土,劈头盖脸砸在马车帘上时,我正盯着手中的《西北灾况密报》——通篇都是“颗粒无收”“流民遍野”,唯有末页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个问号,旁边注着:“凉州刺史说‘旱魃附地’,可老朽见那荒地,倒像被什么啃过根须……”
“殿下,凉州到了。”阿砚掀开沾满沙土的车帘,斗笠下的眼睛映着天边暗红的云——那是连年干旱烤出来的“灾云”。我踩着车辕跳下,靴底碾过的土地“咔嚓”裂开,裂缝里露出焦黑的草根,竟连耐旱的苜蓿都枯死了。
“参见三皇子!”凉州刺史王崇礼带着衙役们跪了一地,官服上的补子磨得发白,显然许久没领过俸禄了。他抬头时嘴唇干裂得渗血,指尖偷偷往袖中藏了块干饼——那是给家里幼女留的口粮。
“起来吧,带我去灾区看看。”我没接他递来的马缰,而是弯腰捡起块土坷垃——掌心的光点刚触到泥土,竟“滋啦”冒出青烟,土块里藏着的虫卵被灵气灼成灰烬。阿砚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殿下,方才路过破庙,看见流民在啃观音土,有个孩子……没撑过去。”
喉间发紧,我捏碎土坷垃往地上一撒:“去城东荒地。密报里说,那里三年没长过庄稼。”
王崇礼脸色骤变,膝盖重新砸在地上:“三皇子万万不可!那片地是‘旱魃窝’,去年有个县令带人开垦,当晚就发了怪病,浑身生疮而亡啊!”
“怪病?”我挑眉看他,“是皮肤上先起红斑,再溃烂流脓?”
“您、您怎么知道?”王崇礼浑身发抖,“那县令死时,嘴里还喊着‘地鬼索命’……”
“不是地鬼,是线虫。”我从袖中掏出前世实验室常用的“放大镜”——其实是用灵气凝成的光镜,对着土坷垃一照,无数细如发丝的虫子在光影里蠕动,“西北干旱,虫卵藏在深层土壤,开垦时翻到地表,接触到人皮肤就会寄生。只要提前用火烧土,再撒生石灰,就能灭虫。”
不等他反应,我已往荒地走去。阿砚解下披风裹在我肩上,指尖悄悄塞给我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原主生母留下的“薄荷膏”,能驱蚊虫。远处的流民看见官服,顿时骚动起来,有个老妇踉跄着爬过来,怀里抱着个瘦骨嶙峋的孩童:“青天大老爷,给口吃的吧……我孙子三天没进粮了!”
我蹲下身擦了擦孩子脸上的泥,指尖的光点渗进他干裂的嘴唇——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周围的流民发出惊呼声,有人跪地磕头:“是活神仙啊!菩萨派来救咱们的!”
“不是神仙,是‘灵气’。”我扶起老妇,从袖中掏出叠“速食粥饼”——用玉米粉混合食用碱压制而成,巴掌大的饼子遇水即化,能煮出半锅稠粥,“每人先发一块,去河边用干净水煮了喝。记住,水要烧开再下饼,别烫着孩子。”
阿砚立刻带人分发饼子,我趁机走到荒地中央——地表裂着尺宽的缝,地下深处隐约有暗红色的光点流动,像极了前世地质图上的“断层线”。掌心的糙玉忽然发烫,光点顺着裂缝钻进去,竟听见地底传来“嗡嗡”的共振声——是灵气与地下矿物在互动?
“殿下,您看这土!”州府的主簿举着木铲跑过来,铲头粘着块带纹路的石头,“挖地三尺,全是这种‘火石’,根本蓄不住水!”
火石,是大盛朝对“赤铁矿层”的俗称,导热快、渗水性强,难怪荒地寸草不生。我摸着石头上的气孔,忽然想起前世在西北考察时见过的“砂田法”——用碎石覆盖地表,既能减少水分蒸发,又能降低昼夜温差。指尖灵气凝成细针,在火石表面刻出密密麻麻的微孔,再指挥流民将碎石敲成核桃大小,均匀铺在耕地上。
“接下来,种苜蓿。”我摊开手心,露出藏了一路的苜蓿种子——出发前特意让户部找的“西域紫花苜蓿”,耐旱耐贫瘠,根部还能固氮,“苜蓿长出来后,再套种小麦——记住,小麦要分行播,每行间隔三尺,中间留沟排水。”
王崇礼擦着汗摇头:“三皇子,不是下官不信,可这荒地连草都不长,何况是庄稼?再说了,苜蓿是喂马的,人怎么吃?”
“苜蓿嫩叶能煮粥,根部能入药,最重要的是——”我蹲下身将种子埋进土里,指尖注入一道暖流,“它能给地‘补灵气’。”
光点顺着种子渗入地下,与深处的暗红色光点相撞,竟激起一阵细密的光晕——像极了前世观察到的“能量场共振”。流民们惊得连连后退,却见方才埋下种子的地方,嫩绿的芽尖正顶开碎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叶片,不过半盏茶工夫,竟长成了齐膝高的苜蓿苗。
“活了!草活了!”老妇抓着苜蓿叶痛哭流涕,旁边的孩童忍不住凑过去啃了口,竟惊喜地喊起来,“奶奶,不苦!甜甜的!”
我摸了摸苜蓿叶——灵气催化下,叶片里的糖分果然被激活,连汁液都带着清甜味。王崇礼颤抖着跪在苜蓿田里,额头磕在碎石上:“三皇子真乃天灵根转世!连旱魃地都能种出庄稼,下官有眼无珠,从前竟信了‘地鬼’的鬼话……”
“别拜我,拜土地。”我扶起他,指着地下的火石层,“只要找对法子,荒地也能变良田。明日起,组织流民按‘砂田法’翻整土地,先种一季苜蓿养地,秋后再播小麦——记住,播种前,每尺土地撒两把熟石灰,既能灭虫,又能中和土性。”
当晚,我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摊开《农政全书》——原主生母藏在冷宫里的手抄本,里面用现代简体字记着“西北抗旱法”,甚至画了简易的“人工降雨图”。指尖划过“硝石制冰”的段落,忽然想起帐篷外堆着的火石——赤铁矿与硝石共生,说不定能提炼出硝酸钾,用来制作“简易化肥”。
“殿下,该用膳了。”小福子端着陶碗进来,碗里是掺了苜蓿叶的稀粥,“阿砚大人说,您今日用灵气催苗,损耗太大,让您喝碗‘灵米羹’补补。”
灵米羹?我低头望去,米粒间漂着细碎的光点——竟是用通灵玉泡过的米。想起白天催苗时,玉佩里的能量核心与地底灵气产生的共振,忽然握住小福子的手:“你可知,我生母当年……有没有提过‘能量共振’‘物质转化’之类的话?”
小福子愣住,忽然从怀里掏出块褪色的帕子,上面用银线绣着歪扭的公式:“殿下瞧,这是娘娘临终前缝的,说‘等您长大了,看见这些弯弯曲曲的线,就知道该怎么让荒地长粮了’……”
帕子上绣着的,分明是前世学过的“光合作用方程式”,旁边还画着个戴着学士帽的女子,正往土里撒种子——那画风,像极了现代的科普漫画。喉咙发紧,我忽然明白:原主生母不仅是穿越者,还曾是农业大学的学生,当年被灌下“闭灵汤”后,虽灵脉受损,却把现代农学知识藏在一针一线里,等着孩子有朝一日能解开。
“小福子,去把阿砚叫来。”我摸着帕子上的针脚,“明日咱们要做件大事——让这西北的荒地,不仅能长苜蓿,还能‘长’出粮食、‘长’出银子。”
深夜,我站在苜蓿田边,看灵气凝成的光带在田间游走——每片叶子上都沾着细密的光点,像撒了把碎星。远处的流民帐篷里,传来孩子的笑声——自从喝了掺苜蓿的粥,他们的哭声少了,眼里有了光。
忽然想起前世在实验室熬了三个月,就为改良一种抗旱作物种子,此刻站在这片被灵气浸润的荒地上,竟有种“梦想照进现实”的错觉。指尖划过糙玉,上面的刻痕竟比来时清晰了许多——那是生母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着:“砚儿,种地和做人一样,只要扎对了根,总能熬过头。”
风沙又起,却不再带着灼人的热气——灵气催生出的苜蓿根系,已在碎石下织成密网,牢牢抓住了每一寸土地。我知道,这场西北赈灾,从来不止是救流民、种庄稼,更是在太子党布下的“旱魃迷局”里,撕开一道口子——让所有人看见,所谓“天灾”,不过是被人掩盖的“人祸”,而我手中的灵气与知识,终将成为刺破这层迷雾的犁铧,让真相,随着新苗一起,破土而出。
天亮时,阿砚带着暗卫抬来几箱东西——是从凉州府库搜出的“官粮”,表面盖着霉米,底下却藏着成箱的金银。我望着箱底刻着的“太子府制”字样,忽然笑了——太子啊太子,你以为用“旱魃”堵住流民的嘴,就能掩盖贪墨灾银的罪?却不知,这满地的新苗,早已替你写下了认罪书。
“把粮食分给流民,金银封箱送回京城。”我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告诉父皇,西北的地,臣弟种活了。剩下的……该算算,那些藏在灾银里的账了。”
苜蓿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应和我的话。掌心的光点汇集成“1+1=希望”的符号,轻轻落在新翻的土地上——这一次,我要让这方被谎言灼烧的土地,重新长出真话的果实。而所有的算计与阴谋,终将在这蓬勃的生机面前,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