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的硝烟尚未散尽,一纸调令便将我召回抗大。吉普车颠簸在黄土路上,车斗里坐着同样耷拉着脑袋的孔捷和丁伟——三人擅自行动的事,终究还是捅到了总部眼皮子底下。
\"老李,这次怕是要脱层皮。\"孔捷拍了拍我的肩膀,\"听说新来的教员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最看不惯咱们这些'土八路'。\"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枯树,心里却暗自盘算:与其被动挨批,不如趁机把现代军事理念带进抗大课堂。
报到当天,教室黑板上赫然写着\"批判游击主义的落后性\"几个大字。留着分头的年轻教员推了推金丝眼镜:\"李云龙同志,请你解释,为什么擅自攻打平安县城?\"我\"嚯\"地站起来,震得木椅吱呀作响:\"教员,要是等总部命令,秀芹早就成鬼子枪下的亡魂了!打仗不是纸上谈兵,得随机应变!\"
课堂顿时炸开了锅。教员涨红着脸拍桌子:\"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现代战争讲究大兵团协同,你那套'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打法,在正规战场上根本行不通!\"我抄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平安县城攻防图:\"您看看这地形,西城门伪军哗变、丁伟孔捷打援,哪一步不是精准配合?游击战不是瞎打,是用最小代价换最大胜利!\"
争论持续到深夜。我翻出从现代带来的军事记忆,在油灯下写下《论山地城市攻坚战的灵活战术》。第二天课堂上,当我把纸张铺满讲台时,连校长都亲自过来旁听。\"同志们,\"我指着手绘的等高线图,\"咱们缺重武器,就得学会'四两拨千斤'。比如用土工作业逼近城墙,再用集束手榴弹代替火炮......\"
课间休息时,角落里几个学员围了上来。有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小声说:\"李团长,您讲的步炮协同和梯队战术,比教材生动多了。\"这话却被路过的教员听见,他冷笑一声:\"这些旁门左道,上了国际战场就是送死!\"
矛盾在实弹演练中彻底爆发。教员坚持按照苏军操典,让学员排成密集队形冲锋;我偷偷把几个骨干叫到一边:\"听着,等会儿分成三人小组,交替掩护前进。\"随着枪声响起,按照我的方法,学员们很快突破了模拟敌阵。而另一边,\"伤亡\"数字不断攀升,教员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整风总结会上,气氛剑拔弩张。我刚要开口,校长突然抬手:\"李云龙,你先别急。\"他翻开一叠材料,\"这是总部收到的反馈,冀中军区正在研究你提出的'地道战改良方案',还有......\"他推过来一封电报,\"刘伯承师长点名要你去讲山地防御课。\"
会议室陷入沉默。教员摘下眼镜擦拭,声音有些发涩:\"或许我确实太教条了。李团长,能讲讲你怎么想到用棉被挡子弹的?\"我挠挠头:\"这哪是什么高招?当年打平安县城,实在没辙了才试的。\"满堂哄笑中,我突然意识到,整风不是非黑即白的批判,而是不同理念的碰撞融合。
临走那天,校长塞给我一本油印的《现代战争案例集》:\"你在课堂上的发言,我们整理成了教材。但记住,创新可以,纪律不能丢。\"我郑重地敬礼,望着抗大校牌上的红星,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打胜仗,还要把这支队伍,带成能应对任何挑战的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