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风卷着沙砾抽在秦千风后颈,他抹去嘴角黑血时,指腹触到归源印记——那枚银色纹路正沿着手腕往小臂攀爬,像条活过来的银蛇。
山坳中央的紫色裂痕仍在渗出黑雾,像块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
\"那不是本源裂隙。\"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古阵特有的嗡鸣。
秦千风迅速旋身,看见老鬼从山岩下的阴影里走出,灰袍下摆沾着潮湿的泥土,左眼的眼罩被血浸透,露出半片泛青的疤痕。
他喉结动了动:\"您何时...\"
\"在你用原初之火烧穿巨手时。\"老鬼抬手按在裂痕旁的岩壁上,指尖亮起幽蓝符文,\"这是'投影之门'。
真正的裂隙...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悄然苏醒了。\"
秦千风的瞳孔猛地收缩。
归源印记突然灼烧得发烫,他想起穿越前在图书馆翻到的古籍残页——\"裂隙若现投影,主门必开于三千里外\"。
原来那些被他当作志怪传说的文字,竟藏着这样的杀局。
\"玄冥背后的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早布局。\"老鬼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他松开岩壁后退半步,\"我来迟了。\"
山风卷起一片碎雪,打在秦千风脸上。
他望着老鬼渗血的眼罩,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形意门密室,老鬼说\"归源之火终有一日会成为你的枷锁\"时,眼底那抹他当时没读懂的沉重。
\"追玄冥!\"
沙哑的断喝惊飞了几只寒鸦。
秦千风这才注意到老鬼脚边的黑色斗篷——边角沾着暗红血渍,被风掀起时露出半截白骨流苏。
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斗篷,就有腐臭的气息窜入鼻腔,像泡在尸油里的烂木头。
\"别碰!\"老鬼突然扣住他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骨节,\"混沌残部的东西,沾了阴毒。\"
秦千风挑眉:\"您不是说我有原初之火?\"
老鬼松开手,指腹蹭过斗篷边缘的暗纹:\"原初之火能焚尽污秽,却烧不穿人心的算计。\"他抬下巴示意,\"看内侧。\"
秦千风翻起斗篷内衬,一枚刻着蛇缠骷髅图腾的骨符正卡在缝线里。
骨符表面浮着层青灰色雾气,碰到他指尖的银焰时,发出类似活物的尖鸣。
\"幽冥殿。\"
清冷的男声从左侧传来。
黎渊不知何时走到近前,苍白的手指悬在骨符上方三寸,瞳孔里映着图腾的倒影,\"百年前覆灭的远古邪修组织,用活人骨血祭阵,当年西境七十二村的屠村案,就是他们干的。\"
他突然抬头,眼尾的朱砂痣在风沙里格外刺眼:\"我祖父参与过围剿,他说幽冥殿的圣物,会在主人死后反噬。\"
秦千风的手指在骨符上顿住。
他想起方才玄冥喊的\"我家主人\",原来不是混沌教的余孽,是更古老的毒瘤。
\"公子。\"
微弱的女声像片被风吹散的棉絮。
秦千风转头,看见废墟堆里伸出只沾血的手,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那是被混沌之气侵蚀的征兆。
穿月白裙的女子扶着断墙站起,鬓发散乱,左脸有道未愈的抓痕,却仍勉强扯出个笑:\"我是柳烟,混沌教外围执事。
玄冥那狗东西杀了我妹妹,我逃出来时听见你们说话,想...想投诚。\"
她的右手悄悄按在腰间,那里鼓着块硬物——秦千风的银焰瞬间在掌心凝聚成细针,却在触及她咽喉时顿住。
柳烟的眼底没有慌乱,只有刻骨的恨意:\"我若想杀你,方才就该趁你力竭时动手。\"
老鬼突然低笑:\"有意思,混沌教的人倒先窝里反了。\"
秦千风收了银焰,指尖敲了敲腰间的玉牌——那是形意门的探谎符,此刻安静得像块普通玉坠。
他盯着柳烟的眼睛:\"说。\"
\"混沌教早分了三派。\"柳烟扯下腰间的硬物——是枚刻着黑鸦的铜铃,\"玄冥那支叫'血鸦',只知道拼蛮力;还有'玄冰'和'赤焰',真正掌权的是藏在幕后的'黑曜主使'。\"她捏碎铜铃,黑灰里飘出张人皮地图,\"这是我偷画的混沌教分部位置,还有...\"
\"够了。\"秦千风突然截住话头。
他注意到黎渊的指尖在发抖——那是触碰古阵前的习惯动作。
顺着少年的目光望过去,山坳东侧的岩壁上,巴掌大的石砖正在剥落,露出下面刻满符文的青石板。
黎渊已经走了过去,用匕首尖挑起石板边缘:\"地下有密室。
西境的封印网络不是单阵,是七十二连环阵。\"他回头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能画出完整的图。\"
秦千风跟着蹲下。
石板下的地道飘来潮湿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那是封印术特有的气味。
黎渊点燃火折子,地道四壁的石灯次第亮起,照见墙上密密麻麻的阵纹,像群扭曲的黑蛇。
\"五处关键节点被破坏。\"黎渊蹲在石壁前,用匕首在地面铺开羊皮卷,笔尖快速游走,\"这里...这里...还有最北边的镇妖峰。\"他突然停住,笔尖戳破了羊皮纸,\"如果不修,三个月内,整个西境会变成混沌温床。\"
秦千风摸了摸腰间的归源玉。
老鬼说过,这玉是开启原初之火的钥匙,此刻正贴着他皮肤发烫。
他抬头看向地道顶端——那里隐约能看见山坳的紫色裂痕,像只倒扣的眼睛。
\"我来修复。\"
话出口的瞬间,归源印记从手腕窜到心口,银焰顺着经脉往上涌,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黎渊猛地抬头:\"不行!
原初之火太烈,会把阵眼烧穿!\"
\"不试试怎么知道?\"秦千风扯断腰间的束带,露出心口的银色纹路。
那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像活物在皮肤下爬行。
他按在最近的阵眼上,银焰裹着金红两色从掌心涌出,沿着阵纹流淌,所过之处,原本发黑的符文渐渐透出青芒。
比上次引动原初之火更痛。
银焰像把烧红的刀,在他经脉里翻搅,元魂仿佛被放进石臼里碾磨。
他听见老鬼在喊什么,柳烟的惊呼,黎渊的低咒,但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层毛毡。
他只能看见阵纹在银焰里苏醒,像群被唤醒的萤火虫,顺着地道往四面八方蔓延。
\"成了!\"黎渊的声音突然清晰。
秦千风抬头,看见地道顶端的紫色裂痕正在收缩,金红色的屏障从阵眼里升起,像道流动的火焰墙,将黑雾挡在外面。
他脱力地靠在石壁上,汗水浸透了后背。
老鬼递来颗丹药,他含在嘴里,苦味在舌尖炸开——是形意门的续元丹,看来老鬼早有准备。
\"公子!\"
白芷的声音从地道外传来。
秦千风扶着石壁站起,看见少女提着药箱跑进来,发梢还沾着冰碴:\"清漪师姐让我来送伤药,她说...她说山巅有钟声!\"
钟声。
绵长的、带着金属颤音的钟声,从西境最北边的方向传来,震得人耳鼓发疼。
秦千风走到地道口,看见山巅的云层被钟声震开道裂缝,月光漏下来,照见半空中悬浮的青铜古钟——钟身上刻满的,正是幽冥殿的蛇缠骷髅图腾。
黎渊突然抓住他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掐出淤青。
少年的脸白得像张纸,眼尾的朱砂痣红得刺眼:\"那是幽冥殿的召集令...当年围剿时,他们就是敲着这口钟,把七十二村的人骗到镇妖峰...\"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秦千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青铜古钟下方,不知何时多了道影子——长发及腰,背着把断剑,正是之前留下\"守墓人\"断剑的白发身影。
钟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沉。
归源印记在秦千风心口灼烧,烫得他几乎要蜷起身子。
他望着山巅的古钟,突然想起柳烟说的\"黑曜主使\",黎渊说的\"幽冥殿未死\",老鬼说的\"真正的裂隙早已苏醒\"。
所有线索在脑海里交织成张网,而网的中心,是那口正在召唤的青铜古钟。
\"走。\"他抹了把嘴角的血,银焰在掌心重新凝聚,\"去镇妖峰。\"
黎渊的手指还扣在他胳膊上,却慢慢松开了。
少年低头整理羊皮卷,声音轻得像叹息:\"希望...还来得及。\"
地道外的风卷着沙砾灌进来,裹着钟声,裹着山巅白发人的影子,裹着归源印记的灼痛。
秦千风望着众人紧绷的背影,突然想起穿越那天,他在解剖室看见的人体脉络图——此刻他体内的银焰,正沿着类似的轨迹燃烧,将所有的危机、线索、背叛,连成张必须由他来斩断的网。
钟声还在响。
而他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