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晨曦漫过归灵义庄青灰马头墙。
檐角铜铃结满蛛网,风过处蛛丝轻颤,铃内风干壁虎随晃动发出细碎骨响。
三进院落融徽派马头墙与吊脚楼基柱,扎入临江淤土的木柱纹裂处结着苍白尸蜡,霉味混着尸蜡气息漫溢,晨雾里恍若被时光遗忘的鬼域。
赵捕头带着王猛、孙海峰等一众衙役踏入义庄。
他一脚重重踩上咯吱作响的木门槛,腰间横刀的铜吞口猛地磕在门框上,瞬间惊得梁上夜鸦 “呱呱” 乱叫。
那叫声好似尖锐利箭,直直刺进众人心里,令大伙心底发毛。
众衙役个个腰杆挺直,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仿佛这死寂阴森的义庄中,随时会有妖魔鬼怪骤然窜出。
守灵人周老汉佝偻着身子,静静伫立在西廊阴影里。
晨风吹过,他左眼上的蓝布眼罩轻轻晃动,右手下意识摩挲着腰间黄铜铃铛。
他那浑浊的右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赵捕头一行人,目光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赵捕头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庄内一排排棺木,声音低沉却透着威严:“此次复检,大家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哪怕针尖大的细节,也绝不能放过。尤其是王六的尸体,要着重检查。”
牢头王福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佝偻着腰匆匆迎上前。
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在这死寂的义庄里,这声音格外突兀,恰似催命丧钟,撞击着众人神经。
“赵捕头,您可算来了。自打杨豹断了气,这义庄的油灯就没亮堂过,夜夜都有阴风吹得棺木响……”
他声音带着哭腔,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与赵捕头对视,袖口擦拭额头的动作,也透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那钥匙串散发的牛油味,与毒药包里的硫磺味悄然混合,钻进赵捕头鼻腔,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赵捕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如刀,似乎要将这胆小的牢头看穿。“少废话,带路!”
他声音低沉有力,威严十足,震得王福来脖子一缩,赶忙转身,领着众人朝停放王六尸体的棺木走去。
棺盖掀开瞬间,一股腐臭之气汹涌扑来,好似一记重拳砸在众人鼻腔。
王猛忍不住干呕,赶忙抬起袖口捂住口鼻,脸色瞬间煞白。
仵作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缓缓凑近尸体,手中验尸刀在晨光下泛着冰冷寒光。
他小心拨开王六杂乱的头发,只见头皮上有一道淡淡指痕,仿若被无形大手掐过。
接着,他轻轻解开王六的衣襟,一具青紫色尸体暴露眼前,脖颈处那道细如发丝的勒痕,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眼,仿佛是死神亲手留下的印记。
“这勒痕…… 像是被琴弦之类的东西勒出来的。” 仵作喃喃自语,手中验尸刀轻轻划过勒痕,眼神中满是疑惑。
“查验完毕。” 仵作收拾起验尸工具,向赵捕头微微颔首,“赵捕头,初步看来,确如之前记录,并无其他明显外伤。”
王猛等人也纷纷露出疲惫之色,在这阴森义庄待久了,任谁都有些吃不消。
“你们先回衙。” 赵捕头突然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棺沿已经褪色的朱砂封条,目光却依旧紧紧停留在王六脖颈的勒痕上,“我再仔细瞧瞧,有些细节还得再核一遍。”
他语气看似随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思索着至关重要的线索。
王福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却很快被他低头擦拭额头的动作所掩盖。
“赵捕头,这天色也不早了,义庄夜里邪乎得很,要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捕头冷冷的目光打断。
“无妨,我自有分寸。” 赵捕头淡淡说道,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尸体。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便纷纷告辞,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义庄的长廊里。
待众人离去,义庄内愈发寂静,唯有风声在梁柱间呼啸。
赵捕头缓缓蹲下身子,再度将目光聚焦在王六的尸体上。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执着与专注,仿佛要从这具冰冷的尸体上,挖掘出所有隐藏的秘密。
赵捕头上前一步,俯身仔细查看王六的尸体。
他的目光落在王六的指甲缝上,眉头微微皱起,仿若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随即,他伸出手指,动作极为小心地轻轻拨开那几片指甲,只见里面嵌着纤丝碎屑,鼻翼轻颤,竟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那香味与红袖招的气息极为相似。
刹那间,赵捕头的眼神锐利如鹰,脑海中瞬间闪过昨日在牢房里查看王六尸体时的情形,那时他就觉得尸体上似乎有类似的痕迹,只是未曾在意,如今看来,这绝非巧合。
而且,在这几缕纤丝里,还绞着半片金箔,正是红袖招花魁才用得起的螺钿妆粉,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线索,或许将成为揭开整个案件谜团的关键。
巳时三刻,日头缓缓爬至苍莽山尖,归灵义庄外的荒草甸被晒得泛出枯黄之色。
赵捕头踩着碎石路往县城方向走去,腰间横刀的吞口随着步伐撞击腰带,发出细碎的金铁之音。
路过一片枯黄的苇丛时,苇叶突然无风自动,他后颈的汗毛猛地竖起。
“赵捕头好警觉。” 王福来的声音从草丛深处悠悠传来。
赵捕头心中一凛,还未及做出更多反应,锯齿刀划破空气的锐响紧随其后。
赵捕头本能地旋身踢起满地腐叶,三支淬毒弩箭擦着肩甲钉入地面,箭尾红缨在日光下格外刺眼,正是玄阴教的幽冥弩。
他后背紧贴潮湿的石壁,这才发现荒草甸边缘竟有处废弃的石屋,墙缝里渗出的腐木味,与义庄停尸房的气息如出一辙 —— 原来玄阴教的暗桩就藏在义庄百步之外。
王福来带着两名黑衣人从苇丛中走出,袖口翻卷处的赤蝎纹身,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冷光。
“王福来,你藏得够深!” 赵捕头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王福来。
王福来不经意间动了动胳膊,袖口滑落,小臂那赤蝎纹顿时现形。
赵捕头眼神一寒,冷冷道:“济世堂的‘活蝎子’,竟是你这县衙里的败类!”
他横刀在手,缓缓转动,刀刃闪烁的寒光在日光下格外刺眼,恰似一道利刃要撕开眼前这人的伪装。
赵捕头眯起眼,眼中寒芒大盛:“杨豹是你所杀,药包与你钥匙串气味相同,休想抵赖!”
说话间,他猛地握紧刀柄,手臂青筋暴起,刀光一闪,刀身吞口云纹直逼王福来腰间钥匙串。
“怕?晚了!” 王福来不屑冷笑,掌心划刀,鲜血滴落在地。“杨豹不过是张震武在杨府的化名,你以为查出这点就能拿我怎样?”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人从两侧飞速包抄,袖口短刃泛着幽蓝毒光,杀意四溢。
赵捕头舌尖抵住上颚,暗运《铁砂掌》,震开任脉穴位,气血翻涌。
左侧黑衣人刚冲到三尺内,赵捕头身形一转,反手就是一记铁砂掌,重重拍在其膻中穴。
这一掌威力惊人,直接穿透对方胸甲。黑衣人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进苇丛,惊起一片枯黄苇叶。
右侧黑衣人见状大惊,想要变招后退。
赵捕头哪会放过他,借着击退左侧黑衣人的余势,顺势转身,手中横刀一挥。
刀光如电,“咔嚓” 一声,精准斩断对方手腕。血珠飞溅,洒在石屋墙面,恰似半只残缺的赤蝎。
王福来瞳孔骤缩,没想到七煞卫两招便被赵捕头击败。
他刚要后撤,赵捕头的铁砂掌已带着呼啸风声狠狠袭来。
“砰!” 掌风结结实实砸在王福来肩头,他惨叫着倒飞出去,后背撞在石屋门框上。
赵捕头乘胜追击,横刀抵住对方咽喉,却在此时 —— 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寒意,比黑风山的冬雪还要冷上三分。
赵捕头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扭身躲避,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石屋屋顶倒挂而下,“幽冥倒挂术”,身姿诡异,恰似暗夜鬼魅。
其手中寒光一闪,竟是那令人胆寒的 “幽冥爪”,五根指套淬着幽蓝毒光,指甲缝里还嵌着鱼鳞状蓝斑,直取赵捕头的眉心。
幽冥爪撕裂衣甲的声响刺破耳膜,五枚淬毒指套深深嵌入赵捕头右肩,腐锈味混着毒雾涌进鼻腔。
他借势旋身时,横刀已在掌心转了半圈。
“是你......” 喉间腥甜翻涌如潮,赵捕头的质问卡在齿间。
第二道爪风贴着喉结划过的刹那,赵捕头猛地咬破舌尖。
腥咸在味蕾炸开的瞬间,丹田内即将凝滞的烈阳劲重新翻涌,横刀借势斩向对方脚踝韧带。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濒死之人还能反击,铁锚勾住的蛛丝 “嘣” 地断裂,整个人倒栽进苇丛。
赵捕头趁机滚向石屋阴影,后颈突然撞上冰凉的金属 —— 是骷髅铃铛的赤蝎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