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卯时四刻,捕快署演武场被浓稠晨雾笼罩,宛如未干的水墨长卷。
沈默刚扣住石锁,识海瞬间炸开绚丽水墨图谱,似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
他旋腰甩锁,动作利落如公牛摆尾,震耳牛哞声骤响,槐树叶簌簌如雨坠落。
灰雀惊飞,石锁破空声撕裂雾霭,筋骨境进度条一下跳到初阶(52\/100)。
雀群慌不择路躲进捕快署屋檐。
这边雀群刚散,捕快署议事厅气氛骤然紧张。
孙震火急火燎地冲到苏战桌前:“头儿!……”
苏战盯着舆图上北码头红点,眉头拧成死结,晨光将两人影子拉长,在墙上似搏斗的巨人。
图谱自动翻页,沈默依样甩动石锁。
铁环相撞火星迸溅,檐角燕子惊叫飞散,慌乱如泼墨四散。
石锁呼啸而出,惊得燕群直扑黄家西跨院,翅膀扑棱声密如炒豆。
黄家屋内,黄明轩站在两箱银箱旁意味深长道:“大人……”
王巡检笑眯眯应和,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他想起昨夜吴府宴席上,吴通判摩挲着翡翠扳指,压低声音说:“北码头镜湖货栈的漕运份额,该换人管管了。”
此刻嘴角笑意更浓,指尖无意识敲打着袖中密信 —— 那是吴通判承诺事成后调任州衙的手书。
沈默抹去额头汗水,握紧石锁:“最后一抛,加把劲!”
石锁在他手中飞旋,破空声震得耳膜生疼。
屋顶乌鸦惊飞,黑压压一片朝着城西陈家老宅而去。
陈家阁楼里,陈天放悠闲喝茶:“小事一桩……”
陈玄霜双臂抱胸倚在窗边,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健硕身形,下颌线条硬朗如刀刻。
他瞥见惊飞的鸦群,伸手把玩着腰间短刃,金属冷光映出他眼底的警惕。
三日前他截获的密报显示,吴通判正在拉拢黄家打压陈家粮行。
一只红嘴蓝鹊落在沈默脚边。
他握紧发烫的石锁,进度条再跳两格。
再次抛出时,红嘴蓝鹊振翅向北码头飞去。
正午烈日似烧红烙铁,将万通码头石板路烤得滚烫。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货物碰撞声中,孙震拽着沈默疾行,两人粗布短衫被汗水浸透。
咸腥江风裹挟晒化的松香,热浪中,万通货栈飞檐下的铜铃蔫头耷脑。
檐角兽首阴影里,沈默忽见王巡检带着十余名巡丁,腰间锁链哗啦作响,气势汹汹冲向镜湖货栈。
王巡检高举锁链欲砸向镜湖货栈雕花木门,门 “吱呀” 开启,浓郁熏香涌出。
一个浑圆如鼓胀皮囊的身影已率先映入眼帘。
那人身着绯色官服,每走一步,腰间玉带的青玉便跟着轻晃,胸前补子上的金蟾在烈日下刺目耀眼,赘肉随着步伐不住晃动。
他身后跟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持半幅粮册,羊脂玉佩云纹温润。
门内还立着个玄色劲装男子,身姿挺拔如松,单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似鹰隼。
沈默攥紧拳套,指节发白。
大半月前黑风山战场,他在泥血中厮杀时,就远远见过这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发号施令的身影。
绯袍如焰,金印耀目,于他而言,那曾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此刻看着对方晃动的玉带,沈默喉头发紧,心中暗自思量:这位大人物突然现身北码头,不知又在谋划什么?
黄家与陈家的漕运纷争,怕是要因他的到来,掀起更大的波澜。
“黄大人!您老怎么有空来这北码头?” 王巡检佝偻着腰,皱巴巴官服松垮,脸上堆满谄媚笑,横肉抖动。
他想起吴通判那句 “黄同知护着陈家粮行,坏了规矩”,喉结滚动着说道:“卑职接到举报,有人在官盐里掺沙子,这才赶来查看,但镜湖帮肯定没这事。”
他说这话时,后背因想起吴府密室里寒光闪烁的匕首渗出冷汗。
黄同知叩击粮册封皮,鎏金纹饰泛冷光:“陈老爷子这秋操麦料,可是府兵战力根基,本官要亲自过目。”
他嗤笑一声展开折扇,扇面鎏金麒麟瞪着江面,“倒是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别是吴通判又在玩什么把戏?”
王巡检哈腰擦汗赔笑:“大人说笑了!卑职一心为公……”
话未说完,黄同知猛地挥扇指向万通货栈飞檐,扇骨擦着屋檐下的铜铃发出刺耳声响:“王巡检,你可知万通货栈前天晌午失窃?三箱沉水香膏不翼而飞!本官记得,你昨夜还在吴府推杯换盏,怎么,连辖区大案都不上心?”
王巡检脸色骤变,双腿发软:“大人恕罪!卑职这就彻查!”
他心里清楚,这失窃案八成是黄同知为了北码头万通货栈的漕运份额,坐实黄明轩监守自盗,反将一军。
“不必了。” 黄同知转动玉带,青玉泛冷光,折扇重重磕在门框上震落些许木屑,“你带十个人,再去万通货栈仔细搜检。若是找不出线索……”
他猛地展开折扇,扇面麒麟张牙舞爪,“就把你这巡检官服也一并‘失窃’了吧!”
黄同知转头看向沈默等人,瞥见他腰间寒铁棘拳套,眼神闪过异样:“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熟?”
沈默拱手:“卑职沈默,三月临江会操时见过大人。”
他握紧拳头,拳套上义庄格毙杜九留下的暗红齿痕格外醒目。
陈玄霜目光在拳套上停留半息,喉结不经意间滚动,微微挑眉,向沈默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眼神仿佛藏着万千秘密,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原来是临江县毙匪的好汉!” 黄同知一拍额头,扇面墨竹抖落细屑,“战报说你赤手空拳格毙黑风山杜九,确实难得!不过吴通判似乎对这案子另有说法?”
孙震凑近低语:“陈家粮行走幽州商路,一般找镜湖货栈转运。如今吴通判想扶持黄家,把漕运全揽过去。”
沈默望着陈天放手中粮册、黄同知腰间玉带,意识到镜湖货栈水波纹与黄家万通货栈双蛇盘月纹隔江对峙,背后是吴通判与黄同知的权力博弈。
王巡检带着衙役灰溜溜走向万通货栈,脚步虚浮。
沈默默记黄同知话语,目送他随陈天放走向陈家粮船。
镜湖货栈水波纹标记在烈日下泛着微光,似无数眼睛窥视码头。
他手中拳套不知何时沾上沉水香残渍,香气混着盐碱味,与万通货栈失窃案交织成网。
“走了。” 孙震拽他袖口,“黄家漕船在卸货,万通货栈护院盯着咱们呢。”
沈默点头,目光落在镜湖货栈门缝露出的半片黄缎子上,边缘水波纹与沉水香膏残渍纹路如出一辙。
他想起周大叔的话:“北码头的每一块青石板下,都埋着官商的算盘。”
此刻,平静水面下暗流汹涌,吴通判与黄同知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场纷争将走向何方,无人能够预料,他只能握紧拳头,迎接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