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卿浅浅嗅了一下，淡笑着开口道：“也就你耐得住性子，愿意亲手焚香了。”
杜仲笑容温和，“这香味道清新怡人，能使人静心凝神，是个好东西。”
两人坐定，苏予卿直接切入主题。
她平静地道：“淳于燕已经答应和我们的人联手对付萧连廷了。”
“除了我真实身份和隐于背后的铜雀楼，其它所有事，淳于燕全都知道了。”
杜仲闻言并不惊讶，他只是安静的点点头，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苏予卿答：“约莫戌时吧。”
杜仲颔首，“好，我就在这里等吧。”
两人之间有片刻沉默。
须臾，杜仲似是好奇地问道：“楼主，七王爷真的会相信你那套说辞吗？”
苏予卿垂眸，摇摇头，“他自是不信的。”
杜仲默了一瞬，无限感慨地道：“七王爷，他对楼主你，倒是很特别。”
“在这个节骨眼上，明知道你有所隐瞒，却还是愿意与你合作。”
“你对他，真的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苏予卿大抵是今日心绪不佳，听了杜仲这话，半天也没有反应。
她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白烟之上，眸中却是一片空洞。
她扪心自问，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或许，也是有的吧。
不然如何解释自己心底频频冒出的酸涩之意和愧疚之感。
淳于燕于她而言，也是很特别的存在。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苏予卿就一直把他当做研究对象。
专注他的事迹，探查他的喜好，分析他的性格。
虽然没有见过一面，可苏予卿却觉得自己对淳于燕很熟悉。
知道他爱吃鳜鱼，喜欢斜躺在椅子上。
喝茶不会喝杯底最后一口，睡觉时总喜欢搂着她的腰。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可在自己面前，淳于燕似乎永远都是笑意盈盈的。
他们新婚夜第一次见面那天，苏予卿对淳于燕甚至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
有些感受，或许在无形之间，早就形成了习惯。
成婚后，淳于燕也很尊重她。
从不会像别的宗室贵胄那般，不许女人抛头露面。
他总说，王府是她的家，她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她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去做。
苏予卿细细回想起来，发现淳于燕对她真的很好。
偶尔外出归来，会顺手送她一些小礼物。
发钗，珠花，耳坠......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精美小物件儿。
她自己无心打扮，可淳于燕送她的东西却格外适合她。
杜仲难得看到苏予卿愣神的模样，不由有些失笑。
苏予卿是个聪明人，可在感情上，她却分外凉薄。
她似乎总把自己隔绝在众人之外。
哪怕是跟了她七八年的红湘和红袖，也很少见到她有露出真心实意笑容的时候。
她永远都是淡淡的。
对身边人的情绪，像云，像雾，总归让人落不到实处。
这样的人其实很不好相处，让人很难与她交心。
她自己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才将身边所有交情，全部利益化。
可如今，她竟会为了淳于燕而走神。
杜仲轻咳一声，打断了苏予卿的思路。
她视线聚焦，望向杜仲。
杜仲托腮，认真劝道：“楼主，这世间，真心难得。”
“夫妻间能两情相悦的，更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人，不过是相敬如宾，凑合着过日子而已。”
“王爷对你有意，你们又是正经夫妻。”
“你就真的没想过，事成之后，留下来和他过寻常夫妻的日子吗？”
“大仇得报之后，你可以选择为自己活一次啊。”
“我看七王爷就挺好的。”
苏予卿抿唇不语，留下来吗？
过寻常夫妻的日子？
可淳于燕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平凡。
京城，皇宫，是她厌恶的地方。
若不是为了复仇，她此生都不想再踏入这个地方半步的。
苏予卿摇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会留下。”
杜仲见此忍不住叹了一句可惜。
苏予卿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谁能改变她的想法了。
罢了，聪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杜仲突然就有些同情起淳于燕来。
苏予卿固然独特耀眼，可喜欢上这样一个心思深沉之人，注定会辛苦万分的。
这回，两人沉默了半晌。
苏予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视线落回杜仲身上。
她淡淡道：“等这件事了，你便脱离铜雀楼吧。”
杜仲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转头望着窗外久久不语。
这回轮到他沉默了。
这就要撇下他了吗？
还真是无情啊。
默了良久，还是顺从地答道：“好。”
苏予卿看向杜仲，眸中浮起浅浅的笑意。
她道：“杜大人才高八斗，见识无数，定会成为大宁国肱骨之臣，成为为天下黎民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而这样的好官，不需要和江湖势力牵扯不清。”
“我便在此预祝，杜大人官途顺遂，一生无忧吧。”
杜仲转头，望进苏予卿眼底，依旧是记忆里那双淡漠的眸子。
只不过里面深埋的寒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融化了不少。
杜仲隐在袖中的手心缓缓捏紧，面上神色却依旧温和。
他笑着拱手道：“承楼主吉言，杜仲感激不尽。”
苏予卿点点头，二人谈话结束，她起身走出密室。
萧连廷和淳于钧都有人去对付了，可宫里，还有两个呢。
杜仲看着苏予卿抬步离去，袖中捏紧的手才缓缓松开。
铜雀楼，他已经把它当成第二个家了。
苏予卿，也被他看做是自己的家人。
可这都只是他单方面的感情。
待事情落幕，这一回，他算是被抛弃了吧。
哎，真是有点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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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苏予卿提笔，伏案在桌上快速地写着什么。
提纸吹干，装进信封。
她对红袖道：“派人将这封信送进宫内。”
红袖领命去了。
苏予卿扶着椅子缓缓坐下，眸中黑雾四起。
萧允晚，淳于铮，有些真相，是该摊开来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