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血色魔眼在黑暗中静静转动。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扭曲的恶意,仿佛深渊本身睁开了窥视人间的缝隙。
从洞口喷涌出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阴寒。
它带着一种腐朽万物的腥甜,混杂着古老岩石的尘埃与陈年血垢的铁锈味,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
洛桑嘉措的脸色本就因力竭而苍白,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强撑着身体,金刚杵的余温是他唯一的倚仗。
遥遥的绿松石项链光芒黯淡下去,紧紧贴着她的皮肤,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无声地发出警告。
只有丹增罗布,一直沉默的他,此刻却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身前。
他的神情异常平静,那双深邃的眸子直视着洞窟深处的血色符文,不见半分惧色。
“是咒,也是门。”
丹增罗布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在这死寂的雪原上敲出沉闷的回响。
“走吧,该见的,总要见。”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洞窟内的景象远比想象中更加诡异。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光滑如镜的黑冰,冰层之下,似乎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游动,那是被困在此处的残魂。
空气中开始回荡起一种低沉的嗡鸣。
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无数生灵在濒死前的最后共鸣,化作扭曲的经文,每一个音节都在撕扯着人的神智。
“小心脚下。”
丹增罗布突然开口,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闭上。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唯有意识在无形的领域中穿行。
“左前方三步,有魂蚀冰面,踏上去,精神会被抽走。”
洛桑嘉措闻言,立刻停住脚步,他手中的金刚杵微微抬起,一缕微弱的金光照亮了前方。
那片冰面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隐约有一层灰败的雾气在流转。
“右侧岩壁,虚空裂隙,不要靠近。”
丹增罗布再次出声。
众人看去,那里的空间似乎在微微扭曲,像夏日暴晒下的空气,光线经过时发生了不自然的折射。
这就是丹增罗布的“虚空藏识”。
他以自身精神为引,将这片被邪术扭曲的空间法则尽收心底,所有的陷阱与通路,都化作一幅清晰的地图。
洛桑嘉措虽已虚弱,但并未退缩。
他将金刚杵当作探路的拐杖,每一步落下,杵尖都会点亮一圈小小的金色光晕,将脚下寸许之地的邪气暂时驱散,为三人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路径。
遥遥则紧跟在后,她的“灵骨感应”在此刻发挥了截然不同的作用。
丹增罗布能“看”到危险,而她能“听”到。
她能听到那些魂蚀冰面下传来的哀嚎,能听到虚空裂隙中传来的空间撕裂声。
她避开的不是陷阱,而是那些痛苦的源头。
那扭曲的诵经声越来越响,几乎要化作实质的音浪,冲击着三人的耳膜。
突然,遥遥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捂住了胸口的绿松石项链,那里正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
一股远比冰山守卫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悲伤,涌入了她的脑海。
“不对……”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诅咒……不是黑莲秘教创造的。”
“他们只是唤醒了一个沉睡的东西。”
遥遥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重重黑暗,望向洞窟的最深处。
“它在吞噬……它在吞噬这座雪山的龙脉之力!”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洞窟的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冰窟呈现在眼前,冰窟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用不知名骸骨与凝固的血液筑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表面,刻满了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黑色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像是活物,在幽幽地蠕动。
而在祭坛的正上方,那只“魔神之眼”的核心,正悬浮在半空。
它不再是一个平面的符文,而是一个缓缓转动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猩红眼球。
无数肉眼可见的能量流,正从四面八方的冰壁中被强行抽出,汇入那只邪眼之中。
雪山的龙脉之力,正在被它疯狂地鲸吞。
那邪眼的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凝聚。
那便是诅咒的本体,“冰川恶灵”,它正在借助雪山的力量,完成最后的降生。
“必须阻止它!”
洛桑嘉措低吼一声,就要举起金刚杵。
然而,已经晚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杀意,整个冰窟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周围的冰壁上,那些看似是天然纹理的褶皱,竟开始一片片地剥落。
那不是冰。
那是一张张被完整剥下,风干后缝制在一起的人皮。
人皮之上,用鲜血绘制着狰狞的护法神像,正是黑莲秘教的“人皮唐卡”。
数十张人皮唐卡从四面八方舒展开来,画中那些扭曲的神像,眼珠同时转动,死死盯住了祭坛前的三人。
下一刻,那些血绘的神像竟从皮上凸起,化作一个个干瘪枯瘦的守护者,从唐卡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们发不出声音,只是张着早已腐烂的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哮。
黑莲秘教的最终防线,在此刻被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