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加更~
罗浮仙舟的空气里,悄然弥漫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头微紧的弦音。
原本每日雷打不动来小院练剑或带他出门的彦卿哥哥,已接连数日不见踪影。
云归程独自坐在弥漫着苦涩剑兰香气的庭院里,看着墙头偶尔掠过的、行色比往日更匆忙的仙舟赛博信鸽,小小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他不懂什么政治风云、暗流涌动,但孩童对气氛的感知最为敏锐。
那份弥漫在空气中、如同沉水般压抑的紧张感,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乌黑的眼睛望着庭院角落那丛在风中微微摇曳的剑兰,小小的心里也跟着晃悠起来。
将军……是不是又在面对很麻烦、很累人的事情了?
但与之相对的,是景元出现在小院里的频率,似乎比以往更高了些。
将军依旧顶着他那头标志性的蓬松白发,穿着舒适的烟灰色常服,脸上挂着那副仿佛能消融一切阴霾的闲适笑容,施施然地走进小院,美其名曰“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会懒洋洋地靠在回廊的美人靠上,有时是半眯着眼假寐,任由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有时是随手翻着一本闲书,指尖滑过泛黄的书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石凳上,看着云归程笨拙地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小房子,或是将军那标志性的蓬松白发轮廓。
“画得真好。”
景元总会适时地给予鼓励,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种能抚平所有不安的魔力。
他会伸出手指,轻轻点着沙地上某个模糊的线条
“这是将军的头发?嗯……这里再蓬松一点就更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用指尖拂去沾在小家伙脸颊上的细沙,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花瓣。
然而,自从那颗刻着稚拙笑脸的石头挂坠系上景元腰间,自从小家伙懵懂的心底刻下了“将军很累”的认知,云归程看景元的眼神,便彻底戴上了一层厚厚的、名为“心疼”的滤镜。
将军那慵懒闲适的姿态,落在他眼里,不再是游手好闲,而是强撑疲惫的故作坚强。
那温和的笑容下,仿佛藏着不易察觉的苍白。
当将军偶尔在假寐时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或是翻书的指尖在某一页停顿稍久,小家伙的心都会跟着揪一下。
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柔软的垫子都搬来,让这只累坏了的大猫猫能好好趴着歇一歇。
当那位总是板着脸、办事一丝不苟的策士长青镞,又一次风风火火地闯进小院,试图将这位“玩忽职守”的将军“缉拿归案”时,云归程小小的身体立刻像护崽的小兽般紧绷起来。
“将军!”
青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无奈和火气,目光锐利地扫过歪在靠枕上、手里还捏着半块云归程刚塞给他的松子糖的景元
“工造司新呈的星槎防御阵图需要您过目定夺,丹鼎司关于近期异常病例的汇总已积压半日,还有云骑各卫所上报的巡逻异常点,都等着您……”
“知道了,知道了。”
景元懒洋洋地坐直身体,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半块松子糖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青镞啊,你总是这般急躁,容易伤身。你看,归程都说我该休息。”
他甚至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家伙。
青镞一口气差点噎在胸口,额角青筋微跳,目光转向云归程。
小家伙像是得到了鼓励,鼓起勇气,仰着小脸,乌黑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景元的衣角,声音细弱却带着执拗
“青镞……姐姐,将军……没有偷懒……将军是……是累了……要休息……”
他努力地组织着词汇,小脸因为紧张和认真而微微泛红,那份纯粹维护的心意毫无保留地袒露在青镞面前。
景元唇角那抹慵懒的笑意瞬间加深,眼底甚至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仿佛在说:
瞧见没?我家小猫崽多贴心。
青镞看着将军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再看看小家伙一脸“我懂将军辛苦”的认真表情,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脸色一阵青白。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拿出了杀手锏,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
“将军!事态紧急!药王秘传余孽似有异动,数份密报显示其正在集结,恐有鱼死网破之险!目标不明,刻不容缓!若连将军府都……”
“鱼死网破”四个字,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景元看似平静的心湖。
他眼底那点慵懒的笑意瞬间收敛,搭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站起身,动作依旧从容,但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却悄然沉凝了几分,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被收入鞘中,更添厚重。
“知道了。”
景元的声音平淡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散漫,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弯腰,极其自然地将身边的小家伙抱了起来,让他稳稳地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确认带上了自己珍贵的小猫崽,然后才看向青镞,“走吧。”
他抱着云归程,步履沉稳地走出小院。这一次,小家伙没有再试图“挽留”。
青镞口中那“鱼死网破”的危险,像冰冷的阴影笼罩了他懵懂的心。
他小小的身体在景元臂弯里缩了缩,乌黑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危险”的轮廓。
他不懂“药王秘传”是什么,但他听懂了“鱼死网破”,听懂了青镞姐姐语气里的凝重。
原来将军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堆积如山的卷轴,还有……会伤害人的坏蛋?
连将军府都不安全了吗?
这个认知让他本能地将小脸更深地埋进景元颈窝,汲取着那份熟悉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