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城,柳絮纷飞如雪。朱雀大街两侧的酒旗在暖风中招展,沿街商铺张灯结彩,就连平日里严肃的守城将士,也因西域使团的到来换上了簇新的玄甲。城楼之上,明黄色的龙旗猎猎作响,与西域使团车队前飘扬的星月纹旗帜遥遥相望。
车队最前方的鎏金马车缓缓停下,车门开启时,一串清脆的银铃声率先飘出。哈立德王子身着缀满红宝石的月白色长袍,腰间弯刀的琥珀刀柄折射着日光,他修长的手指握住车辕垂下的金丝流苏,踏着织金锦毯优雅落地。这位西域王子的容貌当真惊为天人,深邃如湖水的碧眸,高挺的鼻梁,微卷的栗色长发束在脑后,举手投足间带着草原雄鹰般的不羁与贵气。
\"恭迎西域使团!\"礼部官员的唱喏声回荡在朱雀大街。哈立德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扫过夹道欢迎的百姓,最终落在城楼之上。当他看到身着明黄龙袍的皇上时,单膝跪地行了西域最隆重的礼节:\"臣哈立德,代表西域三十六国,向大盛皇帝陛下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使团献上的贡品摆满了整个广场。晶莹剔透的夜光杯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皮毛油亮的汗血宝马打着响鼻,还有一笼笼会说人话的鹦鹉,引得百姓阵阵惊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由整块和田玉雕成的莲花灯,花瓣上镶嵌的夜明珠在白昼里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陛下,这盏莲花灯乃是我国工匠耗时三年雕琢而成,\"哈立德起身时,袖口的孔雀石手串轻撞出悦耳声响,\"传说在月圆之夜点燃灯芯,便能实现最虔诚的愿望。\"
皇上捋着胡须大笑:\"哈立德王子果然豪爽!朕定会在中秋之夜,邀群臣共赏这奇珍异宝。来人,赐宴!\"
夜幕降临时,大明宫灯火辉煌。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将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十二名舞姬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随着琵琶声翩翩起舞。哈立德端起夜光杯,琥珀色的葡萄酒在杯中轻轻摇晃,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间,忽然定在角落的一抹倩影上。
柳若璃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襦裙,外披浅粉色鲛绡纱,发间只别着一支白玉簪,愈发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她正低头与身旁的宫女说着什么,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在烛光下宛如一朵初绽的白梅。
哈立德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走向柳若璃。他刻意放缓了脚步,靴子上的银铃发出细碎声响,引得席间众人纷纷侧目。\"柳姑娘,久闻中原女子温婉秀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柳姑娘的美貌,犹如西域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独特的异域腔调。
柳若璃微微一怔,随即福了福身,露出礼貌的微笑:\"哈立德王子过奖了,王子来自西域,想必也带来了许多西域的奇闻趣事,可否讲与我们听听?\"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清泉叮咚。
哈立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自然可以。在我们西域,有一片神秘的沙漠,名叫塔克拉玛干。传说那里藏着一座被黄沙掩埋的古城,城中遍地都是黄金和宝石...\"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不时用手比划,碧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角落里,君无痕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自从风波平息后,他与柳若璃的关系虽有所缓和,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此刻看着哈立德对柳若璃殷勤备至,他只觉胸口发闷,却又无从发作。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下肚,却浇不灭心中的烦躁。
\"那后来呢?有人找到这座古城了吗?\"柳若璃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哈立德见状,眼中笑意更浓:\"这就需要姑娘亲自去探寻了。若姑娘愿意,他日我定当亲自为姑娘做向导。\"他从腰间解下一枚雕刻着异域花纹的玉佩,\"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符,今日赠予姑娘,望姑娘不要嫌弃。\"
宴会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若璃身上。接受异性的贴身之物,在中原可是极为失礼的行为。柳若璃也有些慌乱,下意识地看向君无痕的方向。却见那人正与身旁的大臣谈笑风生,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王子谬赞了,如此贵重之物,若璃实在不敢收下。\"柳若璃后退半步,福了福身,\"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还望王子收回。\"
哈立德微微一愣,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是我唐突了!在我们西域,赠送玉佩乃是表达欣赏之意,并无他意。既然姑娘有所顾忌,那我便收回。\"他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不过,我真心希望能与姑娘交个朋友。\"
这时,乐声突然一转,变得激昂起来。皇上拍了拍手,笑道:\"今日如此盛会,岂能没有歌舞助兴?来人,传西域舞姬!\"
十二名西域舞姬鱼贯而入,她们身着露脐装,腰肢上系着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银铃,随着音乐扭动腰肢。她们的舞姿热情奔放,与中原的婉约截然不同,引得席间众人阵阵叫好。
哈立德起身邀请柳若璃:\"柳姑娘,可否赏脸与我共舞一曲?\"他伸手的动作优雅而绅士,眼中满是期待。
柳若璃有些为难地咬了咬下唇。余光中,她看到君无痕依然在与旁人交谈,仿佛这场宴会与他毫无关系。不知为何,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福了福身,轻声道:\"既然王子相邀,若璃恭敬不如从命。\"
哈立德大喜,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步入舞池。两人的身影随着音乐舞动,柳若璃虽然从未跳过西域舞,但在哈立德的引导下,竟也跳得有模有样。她的裙摆飞扬,发间的白玉簪在灯光下闪烁,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君无痕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投向舞池。看着柳若璃与哈立德贴身共舞,他只觉眼前的夜光杯突然变得苦涩无比。哈立德看柳若璃的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她融化,而她脸上那抹羞涩的红晕,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一曲终了,柳若璃已是气喘吁吁。哈立德贴心地递上一方绣着异域花纹的丝帕:\"姑娘辛苦了。\"
柳若璃正要推辞,却见君无痕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他依然面带微笑,语气却冷得惊人:\"哈立德王子,陛下正在召见您。\"
哈立德微微皱眉,看了看柳若璃,又看了看君无痕,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我先失陪了。柳姑娘,改日再叙。\"他深深看了柳若璃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柳若璃望着哈立德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时,却撞进君无痕幽暗的目光里。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表少爷有何吩咐?\"
君无痕盯着她发间微微凌乱的发丝,还有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方才跳舞时哈立德的手不小心碰到的。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醋意:\"柳姑娘与哈立德王子似乎很投缘?\"
柳若璃心中不悦,冷笑道:\"表少爷这是何意?不过是寻常交谈罢了。倒是表少爷,今晚似乎很忙?\"
君无痕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质问她?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为朝中事务奔波,确实冷落了她。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柳若璃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君无痕握紧了拳头。西域使团的到来,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外交盛宴,却没想到,会让他看清自己对柳若璃的心意。而这份心意,似乎已经晚了一步。
宴会厅里,歌舞依旧。但君无痕却觉得,这热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独自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眼前不断浮现出柳若璃与哈立德共舞的画面。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平静的心湖,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