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春桃看着小姐失神,心底轻叹一声唤道。
凤婉猛地回神,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要留住一丝那莫名翻涌的心绪。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飘忽。
“两位大人已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哦,走吧。”
凤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
她走到桌边,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了那份医学院建设规划图上。
不得不说,这工部干活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一样样规划图做了两份,特意给凤婉这个“总工程师”留下一份。
凤婉坐下,手指摸索上图纸上的每一丝线条,貌似不经意间,思绪就被勾连到了那个清冷矜贵的身影上。
他亲自过问……好几次?
是为了确保这利国利民的医学院顺利建成?还是……因为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凤婉的心跳便不受控制地又漏了一拍,随即被一种更深的慌乱取代。
她用力甩甩头,像是要把这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去。
这该死的不听使唤的脑子啊,不行还是太闲了,要不去看看玉柔的解剖课学的怎么样了?
“春桃,”凤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亮,带着一丝刻意的忙碌,“把图纸和册子收好,送到我书房去。
还有,去告诉厨房,今晚的饭菜清淡些,再备些醒神的薄荷茶。”
“是。”
春桃应下,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
心里却是在想:“还是小姐厉害,这心情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以后得多学着点,死慢慢,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性,哼,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走吧,咱们去检查作业去!”
“昂”
凤婉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正撇着嘴碎碎念的春桃。
然后眼神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小七。
“可能是在骂那个负心汉吧!”
“噗~”
凤婉真是被小七这一本正经说冷笑话的本事惊到了。
“小七啊,你不想那个小胡子公羊吗?”
凤婉笑着,等小七的回答。
方才自己那点莫名的心慌意乱,倒被小七这一打岔,冲淡了些许。
小七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听到“小胡子公羊”几个字时,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她站得笔直,眼神直视前方:“回小姐,公羊那人毛毛躁躁,上蹿下跳的,奴婢觉得他不太稳当。不过…”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那胡子,看着有些…像山羊...奴婢早就想一剑给他削了。”
“噗——咳咳咳!”凤婉这次是真被呛到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剑…削了?小七,还得是你,哈哈哈...”
春桃也忘了刚才那点小幽怨,凑过来一脸惊奇:“真的,假的?你要真给他削了,他是不是得疯呀!
我看公羊先生那撮小胡子,油光水滑的,看着还挺神气的啊!”
凤婉扶着门框,好容易才止住笑,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小七啊小七,”她一边拭着眼角,一边摇头,“你这一本正经要‘削胡子’的样子,可比说人家春桃骂负心汉还搞笑。
公羊先生好歹南疆出了名的公羊家的传人,他那胡子…嗯,是有点扎眼,但也算是他的门面了,你可不能真给削了去。”
小七依旧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闷声道:“哦,小姐。我知道了。”
春桃听了小七的话,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就是就是,公羊先生多有趣一人啊!每天呀就围着我们小七转悠,虽然…是有点油嘴滑舌的。”
“行了行了,”凤婉摆摆手,努力把笑意压下去,也把之前心头那点莫名悸动彻底驱散,“你们俩啊,一个比一个能说。走吧,真该去瞧瞧玉柔了。
那丫头性子倔,但是一个人学解剖怕是有些难为她了,可别把我这个宝贝徒弟吓坏了才好。”
主仆三人穿过回廊,朝着府内临时辟出的“教学区”走去。
还没走到那间特意布置过的厢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玉柔满是兴奋的声音:“哇、这就是坐骨神经吗…怎么粗...这么滑...”
凤婉推门进去,只见玉柔穿着一身素净的罩衣,袖口挽得高高的,正站在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前,手里捏着一把凤婉特意打造的解剖刀,对着桌上固定好的青蛙标本,一脸的兴奋。
一条略显灰白、在烛光下泛着湿润光泽的条索状物暴露在青蛙后腿上被翻开的皮肉之间。
她双眼放光,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微小的结构,嘴里还念念有词:“老师说,青蛙的坐骨神经和我们人类的最接近,就连部位和作用都几乎一模一样,哇,太神奇了…”
“玉柔。”
凤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啊!师父!您怎么来了?”
听到凤婉的声音,玉柔猛地抬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
她下意识地想放下工具行礼,又怕弄乱了桌上的标本,一时有些手忙脚乱,镊子和解剖刀在指尖晃了又晃。
“小心!”凤婉快步上前,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肘,“这把刀在手上时,最忌心浮气躁。工具便是你手臂的延伸,无论何时,都要稳如磐石。”
“是,师父!”
玉柔连忙应道,稳住了手,但眼神依旧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献宝,“师父您看!我找到坐骨神经了!您给我讲过,说它粗大,可真正摸到…它很滑溜,像有生命一样,又韧韧的,师父没想到走小小的一条神经,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作用!”
凤婉凑近细看,青蛙后腿的神经被清晰地分离出来,暴露在视野中,切口干净利落,周围组织损伤极小。
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赞许:“嗯,分离得不错。位置找得准,手法也够轻柔。记住这触感,日后在人身上,神经只会更坚韧些,但人的神经束外包裹的结缔组织鞘会比青蛙的明显很多,也厚实很多。”
“嗯嗯!”
玉柔用力点头,像要把师父讲过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一旁的春桃好奇地探头探脑:“我的天爷…玉柔,这是你干的?”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小七倒是面不改色,目光平静地扫过标本,仿佛在看一块寻常的木头或石头。
她甚至往前踏了一步,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根被玉柔视为珍宝的神经,然后,用一种探讨兵器锋利度的平淡语气开口:“这‘线’,看着比公羊的胡子还细些。若用我的剑尖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