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么。
清水凉垂眸移开了视线，避开了那道快要将她灼烧殆尽的目光，却被撑在自己脸侧的手臂上的修玛吉亚方块纹身吸引住了注意力。
她尝试着攥紧了拳，感受着如今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身体，心中竟是没有丝毫低落。
“灭亡迅雷站…为什么想要毁灭人类？”或许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缘故，她第一次与作为灭亡迅雷站一员的雷展开了平心静气的交流。
似乎并未预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雷顿了顿，见她执着，然后便用着本应如此的语气的说道，“当然是因为…这是亚克的意志。”
“亚克？”
清水凉撩起眼皮，疲倦的眉眼间忽然透露出了几分锋芒，“愚蠢。”
什…
不等雷开口，她伸出手，点向了那枚黑色纹身，冰凉的触感就此袭来，“仅仅因为这么一个无聊的理由，就要连累所有的修玛吉亚，被人类敌视…”
“何其愚蠢。”
“呵。”
雷不怒反笑，反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道，“那又如何？在亚克的指挥下，人类势必要被毁灭，到时候，修玛吉亚将是世界的主宰。”
“可你真的觉得…”
清水凉没有反抗，只是陈述着她心中认定的事实，“待飞电或人不再是飞电的社长后，在哉亚的控制下，修玛吉亚会有什么下场？你口中的亚克，又真的是拯救修玛吉亚的神明吗？”
“你在激怒我？”
意料之外的，雷并没有被她的这些话激怒，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不禁疑惑反问，“为什么？”
“……”
清水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刚刚说出那些话绝对不是虚假的。
那个名为亚克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亚克…
沉默的空档，雷依稀记起了上次被亚克控制的感觉，毁灭、占有、恶意，这些本该是人类独有的阴暗面，却在亚克的帮助下在他体内无限放大，让他无需腰带的辅助就能直接变身，虽然强大，却很…烦躁。
“我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生活。”
良久，清水凉终是顺于疲惫，阖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吐露出了她的初心。在这一刻，自她身上传来一股摇摇欲坠的破碎感冉冉升起，达到了顶峰。
……
雷沉默着松开了手，上面落下了一圈深红色的勒痕，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极其扎眼。
不知愣神看了多久，雷忽的摸上了自己的心口，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不知是在问已经睡过去的她，还是在问根本不知道答案的自己，脸上带着新生儿出生似的茫然：“修玛吉亚，真的会有心吗？”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刚刚，他竟然因为她的一句话…产生了动摇，明明亚克才是他的一切。
哈…
莫名其妙的叹息从雷的口中轻轻溢出，不知是出于什么，他蹲下身，手臂支在膝盖上，单膝跪地在病床边，认真的目光在她消瘦的轮廓上巡视了一圈，骤然坚定的神色像极了一名守护在柔弱公主身边立誓的骑士。
“你不能死。”
他说。
最起码，不是现在。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他将保护她，直到最后一刻。
时间不快不慢的过去，尽管天津垓与飞电或人的第三场比赛还未开始，可飞电集团的社长之位，最终还是毫无意外的被天津垓收入囊中。
但是，身为前任社长的飞电或人并没有放弃，相反，他自己设立了一家简陋的公司，维护着如今被天津垓操控的飞电集团舍弃的修玛吉亚。
而在医院中住养的清水凉，病情也在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医生，你的意思是…”
飞电或人看着手中看不懂的化验单，迟疑的问道，“清水的身体，和常人并不一样。”
而被询问的医生同样也因为这一点疑惑不已，不过凭借着医学经验和积累，他进行了科学的解释：“是的，无论是肌肉密度，还是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都要强于常人，可以说，心脏衰竭这一症状并不会出现在病人的身上，可是现在…病人的心脏正在以无法预料的状况迅速衰竭，其他指标却全部正常，在医学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案例。”
“所以，我会死吗？”
听到最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清水凉开了口，平静的眼睛里并没有常人面对死亡的恐惧与惶恐。
飞电或人无意识的皱紧着眉，内心沉重，他不能接受冰冷的死亡与清水挂上钩。
医生也从未遇到过这般冷静的病人，闻言，稍微顿了顿，才缓缓对病人说出残忍的事实。
“很遗憾，依据你现在的情况，暂时还并不能排除这个结果。”
“嗯。”
清水凉没有过多的情绪表达，一个简单的嗯字，就接受了这一结果。
或许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在刚刚，令她动容的并不是她的病情，而是医生饱含疑惑的一句，病人与常人不同。
不同。
是她最在意的东西。
比起这一点，死亡对于她来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
但正是这一想法，就足够让她痛苦。因为，这不是常人能够想到甚至接受的想法。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飞电或人焦急的问道，“治疗呢？或者，如果换一颗心脏，清水是不是就能够恢复健康。”
本该是病人担心的事情，现在却由他问了出来。飞电或人无法欺骗自己没有看见从清水脸上看到了接受。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呢？
最起码，飞电或人自认为无法做到。
同样，他也无法接受，清水凉的坦然。
关于被提出的这一治疗方案，身为医生却无法给出绝对的答案。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换心手术的确是一条出路，可这件事，归根结底，需要的还是病人自己的意志。
尽管对于一名医生来说，这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回答，但面对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病症，医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明白了……”
飞电或人第一时间努力将低落的情绪掩藏起来，然后对清水凉鼓励道，“清水，你的想法呢？”
清水凉看着飞电或人几近于请求的目光，便读懂了他的心思：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
……
空气中的沉默代表了清水凉正在思考。
换心？
那就意味着，属于别人的健康心脏，将会取代这里。
她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微弱跳动，无端的陷入了迷茫。
这样真的有用吗？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手中提着袋子的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吃饭了。”
被打断思绪的清水凉下意识闻声看去，正好撞进了雷波涛汹涌的目光中。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雷就堂而皇之的守在了清水凉的身边，大小杂事皆由他来掌管，比如…买饭。
在飞电或人习以为常的视线下，清水凉摸了摸不复往日温热的饭盒，刚打开，就听身边低低的传来了一声轻啧。
“既然有解决办法，那就做啊，难不成还要等死吗？”
闻言。清水凉手中的动作一顿，“你听到了？”
被指破的雷没有否认，闷闷的嗯了一声，继续问道，“所以呢？你还在纠结什么？”
“…我没有纠结。”
嘴上说着没有纠结的清水凉抿了下唇，犹豫道，“不过，我想先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