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城贫民窟的黑暗巷道,污浊的空气凝固成粘稠的胶质。前后包抄的打手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狞笑着逼近,钢管和砍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垃圾的腐臭和汗水的酸馊混合着浓烈的杀意,几乎令人窒息。轩辕晴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砖墙,腹部的蛊毒在剧痛和极寒的交替折磨下蠢蠢欲动,身体因虚弱而微微颤抖,但那双英气的眼眸却死死盯着挡在她身前的那个身影。
何西门卷起粉色亮片西装的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手中那根沾着油污的擀面杖,此刻在他指间轻盈地转动着,发出细微的破空声,幽蓝的针尖在杖头若隐若现——那是他最后几根淬了寒毒的“冰魄针”,被他巧妙地嵌入了杖身。他脸上那副浮夸的纨绔表情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冰冷的、择人而噬的火焰。
“保护好自己!”他头也不回,声音低沉如闷雷,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人已化作一道模糊的粉色残影,主动撞入后方人数更多的追兵群中!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致命的效率!擀面杖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或戳!或扫!或砸!精准地避开致命的刀刃,却狠辣地敲击在持械的手腕、脆弱的肘关节、太阳穴、咽喉!幽蓝的针尖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每一次接触的瞬间悄然刺入,留下微不足道却足以致命的寒毒!
咔嚓!噗!啊!
骨骼碎裂声、闷哼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开!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打手只觉得手腕一麻一凉,随即整条手臂如同被浸入万年冰窟,瞬间失去知觉,武器脱手!紧接着心口传来一阵无法忍受的、仿佛被冰锥刺穿的剧痛和窒息感,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身体诡异地蜷缩抽搐,口鼻溢出白霜!
何西门如同虎入羊群,身形在刀光棍影中鬼魅般穿梭。擀面杖每一次挥出,都伴随着一声闷响和一个倒下的身影。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力量控制得妙到毫巅,只求瞬间瓦解对方的战斗力,绝不恋战!冰魄针的寒毒在封闭的巷道里悄然弥漫,让剩余的追兵动作越发迟缓僵硬,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这哪里是什么纨绔小白脸?分明是地狱爬出来的煞神!
堵在前方的刀疤脸和他几个手下被这血腥高效的屠杀惊得目瞪口呆,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就在他们愣神的刹那,何西门已经如同旋风般解决了身后的麻烦,猛地转身!他沾着血污和污渍的粉色西装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染血的战旗,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瞬间钉在刀疤脸身上!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砍刀的手竟有些发抖!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上!一起上!剁了他!”
几个手下硬着头皮嘶吼着冲上!何西门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不退反进!擀面杖带着千钧之势横扫而出,如同打棒球般狠狠抽在一人脸颊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凌空旋转着飞出,砸在旁边的垃圾堆里!同时,何西门矮身躲过劈来的砍刀,肩膀猛地撞入另一人怀中,如同蛮牛冲撞!那人只觉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口中鲜血狂喷,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第三个打手的钢管砸下,何西门却如同未卜先知,脚步一错便已绕到他身后,擀面杖反手精准地敲在他后颈!那人眼前一黑,软软瘫倒。
瞬息之间,只剩下刀疤脸一人!他握着刀,看着满地哀嚎翻滚或僵直抽搐的手下,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一步步逼近的粉色身影,巨大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他怪叫一声,竟然丢下砍刀,转身没命地朝着巷口逃去!
何西门没有追。他剧烈地喘息着,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伤口撕裂的剧痛。刚才的爆发看似摧枯拉朽,实则消耗巨大,尤其是强行压制蛊毒和催动冰魄针寒毒,对他自身的负荷极重。他喉头一甜,一丝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他迅速走到蜷缩在墙角的轩辕晴身边,一把将她拉起。
“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轩辕晴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看着何西门苍白却依旧锐利的侧脸,心中翻江倒海。她没说什么,咬着牙,任由他拉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冲出这片血腥的巷道。
凭借着独孤柔提供的隐秘渠道,两人如同融入城市的阴影,几经周折,终于摆脱了“极乐鸟”势力的追踪,安全撤离了混乱的金雀城。
在一处边境小镇的安全屋里,轩辕晴的伤口和体内的蛊毒在何西门的全力压制下暂时稳定。但她眉宇间的忧色却丝毫未减。
“东方玥…被他们转移了。”轩辕晴看着何西门手臂上重新包扎好的伤口,声音低沉,“最新截获的情报,‘狼神之眼’的交易暂时搁置。莫日根那伙人,似乎接到了更重要的命令…他们将东方玥作为‘特殊礼物’,秘密送往欧洲,加入一个顶级古典音乐巡演团…目的地是…巴黎。”
“巡演团?礼物?”何西门擦拭银针的手一顿,眼中寒光乍现。东方玥的清冷孤高,她的琴音,竟成了那些渣滓手中交易的砝码?!这比直接伤害她更令人愤怒!
“巡演团的名字叫‘丝路遗音’,由欧洲几个古老贵族家族赞助,规格极高,安保严密,打着文化交流的幌子。”轩辕晴继续道,秀眉紧蹙,“东方玥名义上是受邀的‘东方琴韵大师’,但实际上是处于被监视软禁的状态。情报显示,她在巡演途中…似乎遇到了‘瓶颈’,状态极差。”
瓶颈?何西门心头一紧。以东方玥的琴艺和心性,若非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或身体限制,绝不可能出现瓶颈!草原的绑架、未知的恐惧、失去自由的屈辱…还有那该死的“三角眼”组织,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必须去欧洲!拿到解药,救她出来!”轩辕晴语气坚决,但苍白的脸色和体内潜伏的蛊虫让她这份决心显得格外脆弱。
“你去?”何西门嗤笑一声,放下银针,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就你现在这样,连只鹅都打不过,去巴黎给人家塞牙缝?还是打算再当一回‘冰山烈焰’舞娘?”他话语刻薄,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现实。
轩辕晴被他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紧握着拳头,却无法反驳。
“解药的事,交给我。”何西门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异国小镇陌生的街景,声音低沉而坚定,“东方玥…我去救。”
“你?”轩辕晴愕然,“你怎么接近?那巡演团安保级别…”
“山人自有妙计。”何西门转过身,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只是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寒冰,“他们不是需要‘东方琴韵大师’吗?大师身边…总得有个鞍前马后、端茶递水、扛琴调音的…小跟班吧?”
一周后,法国,巴黎。
深秋的塞纳河畔笼罩着一层薄雾,梧桐树叶金黄,随风飘落。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一丝清冷的艺术气息。城市中心,一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老歌剧院灯火通明,今晚将上演“丝路遗音”巡演团的首场重磅演出。
后台,一片繁忙而压抑的景象。穿着考究黑色礼服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各种语言的指令低声交织。空气中飘散着松香、汗水和高级香水混合的复杂气味。在众多独立的化妆间中,有一间格外安静。
东方玥静静地坐在宽大的化妆镜前。镜中的女子,依旧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出尘,穿着一身剪裁极尽简约却质感非凡的月白色丝绸演出长裙,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完美的表象下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她的手指,那双曾经被何西门以“琴弦共鸣针法”治愈、能奏出天籁之音的纤纤玉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僵硬,指尖冰凉。每一次试图触碰放在旁边琴盒里的蕉叶古琴,都会引发一阵更剧烈的、深入骨髓的酸麻和刺痛!仿佛琴弦上缠绕的不是丝线,而是烧红的铁丝!更可怕的是,当她凝神静气,试图调动心绪融入琴音时,脑海中便会不受控制地闪现出草原冰冷的枪口、黑暗囚笼的窒息感,以及…那个刻在绑架者手臂内侧、如同毒蛇般纠缠的三角眼标记!那标记仿佛带着魔力,每一次闪现,都如同冰锥刺入她的灵魂,将她好不容易凝聚的音乐灵感和情感瞬间击得粉碎!
瓶颈?这何止是瓶颈!这是将她引以为傲的琴艺、视为生命的精神世界,连同她的尊严,一同推入绝望深渊的囚笼!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一丝难以察觉的水光在眼角凝结。清冷的面具下,是几乎要崩溃的脆弱。
笃笃笃。
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痛苦挣扎。
东方玥迅速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波动,瞬间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请进。”声音平静无波。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巡演团统一发放的、不太合身的黑色侍者马甲和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和一小碟精致的茶点。他微微低着头,头发有些凌乱地遮住部分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笨拙的黑框眼镜,整个人透着一股笨拙、拘谨、甚至有点土气的小心翼翼。
“东方大师,您的茶点。”年轻侍者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口音,恭敬地将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东方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甚至没有从镜子上移开,仿佛进来的只是一团空气。她正被手指的刺痛和内心的恐惧折磨着,无暇顾及一个卑微的侍者。
然而,就在那侍者放下托盘,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他的动作似乎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极其隐蔽地、如同羽毛般扫过东方玥放在膝上、正微微颤抖的指尖,又极其快速地扫过她紧闭的、泄露出一丝痛苦弧度的唇线。那目光锐利如电,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虽然只是一瞬即逝,却让东方玥心头莫名地一悸!仿佛被什么熟悉的东西窥探到了内心最深的狼狈!
她猛地抬眼,清冷的视线如同冰锥般射向那个已经转过身、正弯腰去提地上沉重琴盒的侍者背影!
那背影…那肩膀的轮廓…那弯腰时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种近乎本能的、与这身侍者服格格不入的洒脱与力量感…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心脏几乎停跳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打扮?!
就在东方玥心神剧震、几乎要失声叫出的刹那!
那侍者已经轻松地提起了沉重的琴盒,转过身。他微微抬起头,笨拙的黑框眼镜下,一双清澈含笑的眸子正对上东方玥惊疑不定、充满难以置信的目光!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侍者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标准、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职业化微笑,微微躬身:“大师,演出快开始了,我先把琴送到后台准备区。”他的声音依旧沙哑拘谨。
然而,就在他微微躬身的瞬间,他垂在身侧、提着琴盒的那只手,极其隐蔽地、快如闪电地对着东方玥,比划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在江南古镇琴室里才懂的手势——那是何西门为她施针时,引导她感受“气随针走”的独特指诀!同时,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两个无声的字: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