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所经之处,河道两侧坚硬的岩石,被巨大的力量撞击得粉碎,浑浊的浪头直接冲上十几丈的高空,如同一条犁过地面的黑鳞巨蟒,带着摧毁一切的死亡气息。
无数闪烁着寒光的碎片在那汹涌的浊流中沉浮翻滚,若隐若现,发出死亡的尖啸。
远处山坡的岩石后面的兵卒们个个心脏擂鼓般狂跳,望着那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地的恐怖洪涛,纷纷捏紧拳头,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们甚至清晰地看到,那些冰冷沉重的铁钉碎块和竹瓷碎片,此刻在浑浊的浪涛中以惊人的速度高速旋转、穿刺、切割。
如同无数来自九幽深渊的死神之镰,在灭顶的洪水中闪烁着收割生命的冰冷幽光。
“天……天爷……”
那名新入伍的年轻士兵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泥水里,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这哪是洪水……这是……这是天罚……是老天爷降下的灭世浩劫啊……”
赵大海死死抓着面前冰冷的岩石棱角,骨节因为用力而高高凸起。
他遥望着洪峰席卷而去的方向,那个妖蛮必死无疑的哭风崖,声音因极致的震撼而变得干涩嘶哑:
“他娘的……太狠了……算准了暴雨倾盆时,算准了土坝崩溃日,连这水里的杀机都布置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萧大人……真乃神人也!这回,妖蛮就算长出翅膀……也在劫难逃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既是震撼,也是被那灭顶景象激起的,混杂着仇恨的快意。
萧凌云收回那洞穿风雨的目光,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胜利的松懈,只有如铁石般的冷峻。
他扫视周围因过度震惊而有些失魂落魄的士兵,斩钉截铁的命令如同重锤敲醒众人:
“别愣着!都给我动起来!立刻在此处挖掘陷马坑!这是我们最后的捕猎网,绝不能放跑一个漏网之鱼!”
他的手指向高地前方的必经之路,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冷硬。
说完,他第一个抽出腰间那柄君子剑。
他挽起早已湿透贴在臂上的袖子,露出精悍结实的手臂线条,二话不说便躬身在地面用力刨掘起来。
泥土在锋利的边缘下如同豆腐般被破开、掀起。
赵大海在内的三百名精兵闻令,如同被鞭子抽醒,眼中残留的震撼迅速被冰冷的杀意和坚定的执行力取代。
无需任何多余的言语,这群本就百战余生的悍卒咬紧牙关,所有力量瞬间凝聚在手臂上、铁锹上、剑刃上。
沉重的兵器和工具撞击着泥土和岩石,发出沉闷的噗噗和金石交击的锵锵声,混合着愈发猛烈的风雨。
他们动作迅猛而协调,如同不知疲倦的蚁群,高效地分割着湿透的土地。
汗水、雨水混杂在一起,从他们沾满泥泞的脸上滚落。
仅靠随身兵器和双手,效率却惊人。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排十几个深达三米,底部斜插着削得尖锐无比的长竹签的陷马坑便赫然成形!
那些浸染着泥水的利刃在黯淡的天光下冷酷地向上指刺,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坑口被巧妙地撒上薄土和残枝败叶,难以察觉。
“好了。就近寻找掩体,隐蔽待命。”
萧凌云直起身,就着仿佛永无止歇的瓢泼大雨,冲刷掉手上和妖骨剑上的泥污,果断下令。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哭风崖,眼神锐利如刀锋。
语毕,他身形微蹲,如同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没入一片枝叶低垂、水汽弥漫的茂密灌木丛中。
那双锐利的眼眸穿透枝叶缝隙,死死锁定前方哭风崖的方向。
他屏息凝神,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自己就是那丛荆棘的一部分。
俨然一头伏在草丛中,静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猛虎。
哭风崖深处,妖蛮的粮草大营早已在持续的暴雨中陷入死寂。
数百顶湿透的帐篷歪歪斜斜地扎在河道两侧的洼地上,连成一片污浊的颜色。
雨水汇聚成浑浊的溪流,在泥泞的地面肆意横流,冲刷着散落的兽骨和生锈的兵刃残骸。
堆积如山的粮草车盖着破旧的油布,在雨水沉重的拍打下发出噗噗的闷响。
守卫的妖蛮兵卒裹着湿冷的皮袍,倚着冰冷潮湿的车辕,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催眠下昏昏沉沉,嘴里不时低声咒骂着这永无休止的鬼天气。
轰隆!
一声比九天落雷更为恐怖,仿佛大地根基崩断的巨响猛然炸响,整个哭风崖如同巨浪中的扁舟般剧烈摇晃。
山石簌簌滚落,地面裂开狰狞的缝隙。
沉睡的妖蛮被这毁灭般的震动直接掀翻在地,许多人脑袋撞上湿滑的帐篷支柱或同伴坚实的身体,摔得头破血流。
一时间,帐篷内鬼哭狼嚎,混乱不堪。
“水!山洪来了啊——”
“快跑!快逃命!”
浑浊污秽的洪水如同远古沉睡的巨怪骤然苏醒,挟裹着断裂的巨木与嶙峋的山石,瞬间挤爆了狭窄的峡谷入口,带着无可匹敌的狂暴力量疯狂灌入哭风崖。
高达数丈的污浊洪峰蕴含着摧山裂石的巨力,将沿途的一切帐篷、粮草车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轻易撕碎、吞噬。
木材折断的咔嚓声,油布被扯烂的嘶啦声,瞬间被隆隆水声淹没。
骤然惊醒的妖蛮们睁大惊恐的眼睛,眼前瞬间只剩一片翻腾的黄浊。
冰冷刺骨的洪水眨眼间便没到胸口,巨大的压迫感和刺骨的寒意让他们浑身僵硬。
更可怕的是,无数在洪水中高速旋转的坚硬杂物、断裂的兵器、尖利的竹木残骸,如同水底无数隐匿的噬人妖兽,疯狂撕扯、贯穿他们的躯体!
噗嗤!
一名妖蛮兵卒刚挣扎着想攀上一辆尚未完全散架的粮草车辕寻求庇护,就被一块布满铁钉的破木板迎面砸中面门。
血浆迸溅,脑壳碎裂,哼都未及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不远处,另一名骑着高大黑鬃战马的妖蛮小头目正厉声呵斥着欲策马狂奔逃窜。
战马的后腿猛地被水中一块如铡刀般旋转的碎瓷片,狠狠割断筋腱。
战马惨烈嘶鸣着,前蹄高高扬起,随即轰然栽倒,将猝不及防的主人狠狠摔进黏稠的泥浆里,转瞬就被湍急的洪流席卷而去。
连一声微弱的惨呼都未曾留下。
浑浊洪水中,削尖的竹片便是直取性命的标枪,沉重锋利的铁钉如索命的流星划破水体,密集的碎瓷片则化为绞肉的磨盘!
侥幸未被第一波洪峰拍晕的妖蛮在水中徒劳地扑腾挣扎。
绝望的惨叫、骨骼碎裂的脆响、沉重物体撞击躯体的闷响混杂在一起,交织成妖蛮这场灾难最刺耳的末日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