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阴雨天比晴天多,雨点打在身上又湿又热,尤其雨停之后,湿气浓重,在这原始的山野之中,变成瘴气雾气,让人连呼吸都感到不舒服!
三人沿着山野间的小路一路向西而行,眼前的建木越来越近,越来越让人感受到了它的巨大!
他们远远的就看见了紫红色的建木树干,像一堵无边的墙始终走不到尽头!
他们走在树下边走边抬头仰望,这建木神树上端有几只硕大的树干分叉,每只分叉树干的枝头好似有什么巨大的巢穴,发着火红色的光,此时如同呼吸一般,时而闪烁,时而熄灭!
明 抬头仰望那几根树干枝头,与众人讲起了神树建木的传说!
相传这神树建木共有十个硕大的枝头,每一个枝头上都栖息着一只三足神鸟,这神鸟火象、名曰 三足金乌,他们皆是古神帝俊的儿子!
它们轮流升起化作太阳,由东向西,每日飞行几万里,落在西海之外的大陆地上,有个叫汤谷的地方,在那个地方还有一颗与这建木同等高大的神树,那神树名曰 扶桑,也是十枝,他们在夜晚便栖息在扶桑树上,次日,再从扶桑树上飞起,再由东向西,飞行几万里,经过辽阔的东海,再次回到建木之上!
王颜禾听罢之后疑问道:“它们绕了一圈?”
明看着他点头道:“嗯!绕了一圈!”
王颜禾挠挠脑袋诧异的问道:“那这么说?大地是圆的?和苍穹一样?”
明点了点头!说:“对!大地本来就是一个圆!”
三寿嘲笑道:“尽胡说!大地应该是平的,是方的!”
明 苦笑说:“当你们站在建木或者不周山之上再看大地,你就知道它是圆还是方了!”
三寿怀疑的问:“这么说……?你见过?”
明自信的点了点头道:“当然……!我曾到过那不周山顶!”
“这么说?你也去过天庭?”
明摇摇头道:“你以为登到不周山顶就能上天庭?真幼稚……!如果我会飞升之术,也许可以!可惜我不会……!那山顶应该与天庭还有很远的距离!”
王颜禾听完之后垂头丧气,叹道:“本来我还想爬到这建木之上看一看天庭!唉……!那他们说……?天上的天神都是通过建木、不周山而下界到人间?是骗人的?”
明忙摆摆手说道:“我是没亲眼见过,我不敢确定是不是骗人的!也许……!是 或 不是,都未可知……!”
几人踩着泥泞继续往前走着,突然看见远处那树干里好像有一窗,窗里似乎有烛光摇曳,忽明忽暗!
三人感觉神奇,忙加快脚步上前查看……!
果然,那树干上有一洞,洞门旁上方有一扇窗,好似有人居住在这树中!
那树洞内黑漆漆的,离地一人多高,洞门口有朽木搭建的台阶,看似有些年头了,还有很多晾晒中的草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而门前放置一个石头凿刻的大水槽,里面积满了雨水……!
三人站在树洞门口面面相觑,随后相互点了点头,便上了台阶,进入洞中……!
刚进去,一股树木的香气迎面而来,进来后发现这洞中只有一条盘旋而上的楼梯,他们刚要上去,只听到那上面一阵虎啸声传来,惊的几人愣在当场^!
不多时,又听到楼梯之上一扇木门开启,烛光透出,一位老者的声音悠悠传出:“这么晚了还有客到……?是迷路之人吗?”随后又是一阵凶猛的虎啸声从那屋里传出,只听那老者训斥道:“别吓走客人,你这畜生……!”
明 连忙回应道:“深夜叨扰,请您见谅……!我们路过贵地想借宿一夜,不知……?!!”
那老者手中掌灯,延楼梯而下,见到他们三个后不惊不喜,不忧不惧,面无表情,只是微笑的问道:“三位是想借宿是吗?跟我来吧……!”
三人看向这老叟,他面相和善,眼球突出,头顶已经没了毛发,只剩两鬓斑白和后脑一圈稀稀拉拉的毛发,他也就五尺七寸的身高,步履蹒跚,背上披着一件稻草短披,一条兽皮短裤,看起来年岁已高!
他们跟着老者进入到树中屋内,这屋大而宽阔,刚一进屋里,一股草药香气迎面扑来,偌大的地面上尽是些草药材,整个房间有半个蜀王神殿大小,屋里深处一直硕大的猛虎正伏在地上,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呼吸声!
那猛虎脑袋又大又圆,正对着三人警惕的呲着牙,仿佛随时能一跃而起,将三人扑倒……!
三人惧怕这猛虎,进了屋便呆在原地不敢走动,他们盯着老虎的双眼一动不敢动!
老者感觉身后没了动静,转头看了看他们说道:“三位莫怕!到我这儿来!”
老者走到一个大木桌处,示意他们三人坐下,然后对那老虎喝道:“小虎……!下去看门!我不叫你不许上来……!”
那老虎低着头起身,径直出了门,下了楼!如此听话的猛虎,将三人都惊住了!
老者转头将木门反锁,示意三人坐下!
就在老者转头的一瞬间,明 瞬间开启天眼,迅速的扫了老者一眼!
老者感觉到了一道白光照出,并没有感到吃惊,反而表现得无事发生一样,淡淡的问道:“几位吃过饭了吗?”
三人忙起身施礼道:“已经吃过了!路过贵地多有叨扰,请老先生见谅……!”
老者拜拜手道:“无妨!无妨……!你们坐下吧!坐下说……!不必拘谨!”随后又步履蹒跚的走到他们面前找了个木墩子坐了下来!
明 问道:“老先生怎么称呼?为何会居住在此树洞之中?”
“老朽名为 甘荣,不瞒各位!我是奉轩辕黄帝和蜀王之命,在此看守建木,居住此处已经近百年了!”
明 听罢起身施礼道:“甘荣前辈,晚辈是容成氏 明,深夜打扰还请见谅!这位是共工氏 三寿,和他的弟弟 长桥!”
老者示意他们坐下,随后又问道:“几位这是想去哪里?为何深夜冒雨赶路?”
明回道:“我们几位是想去南方的 嚎风峡谷 !”
老者点点头道:“哦!那嚎风峡谷是在巴国境内,此去向南还有二百余里!晚上几位放心在此休息吧,明早再赶路不迟!”
三寿礼貌的问道:“前辈?您是巫医?”
那老者笑笑回道:“是医不是巫!”
三寿尴尬的点了点头!
明 点点头,随即忽然问道:“前辈是三身国人?”
老者听到此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天眼神通……!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容成氏 甬 的小儿子!?”
明 也一惊,问道:“前辈认识我父亲?”
老者点点头,“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很多年前了……!”
明指着王颜禾说:“前辈!这个孩子也是三身国人!不过……!?”
老者看了看王颜禾,面露惊喜之色道:“哦……?!这孩子……?你也曾用天眼看过他?”
王颜禾忙站起身来,摆摆手说:“不是……!我……!我就是个普通人!”
明 点点头,把王颜禾按在座位上,又继续跟老者说:“相传,三身国人都是三头六臂,善驱使猛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老虎……?”
老者双手拄着一根拐杖,坐在木墩上微微点点头说:“三身国已经不复存在了……!氏族凋敝,现在少有在世的,这孩子从哪里来的?父母姓甚名谁?”
王颜禾挠挠头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说自己来自天虞山,父姓王,母姓姚!
老者微微点头道:“那便对了,你继承了你母亲这支血脉,姚姓就对了!”
老者盯着王颜禾目不转睛的看,面露喜色,自言自语的说道:“如今终于等到有缘人!甚好!甚好!”
王颜禾被看得十分不舒服,反驳说:“我觉得我不是……!你们说三身国人都有三头六臂,还善于驱使猛兽!可这两样,我一样不占!如何断定我是呢……?”
“前辈也不是三头六臂啊!为何说自己是三身国人?”
话音刚落,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原地起立!
只见那老者忽然变成三人,背靠着背,一人拄着拐杖此时正看着王颜禾笑,另一人拿起木杯喝水,另外一个人则双手扶膝,三人一模一样,皆端坐在那木墩之上!
老者此时显了神通,来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三头六臂的模样果然可震慑常人……!
王颜禾惊的捂着嘴巴,“前辈……!你……!”
老者哈哈大笑,十分开心,对他说道:“你不必羞于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们三身人乃人族翘楚,是古神的后裔!你应该为此感到傲娇才对……!”
王颜禾捂着嘴巴点点头,见识了老者的神通,想到自己将来也可能三头六臂,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忧是喜!
老者随后收了神通,对他说:“你修为尚浅,还不能领会你身体的精妙之处,我族虽落寞凋敝,但族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老者鼓励的话语听得王颜禾浑身汗毛竖起,此刻他坚信自己是三身国人的后裔,并发誓要领悟自己身体的精妙之处!
三寿问道:“前辈!相传这建木上通天庭,下通幽冥!可否属实?”
老者微微一笑道:“此传说只可意会!而且这神树的秘密只有守护者才能知晓……!”
“轩辕黄帝曾跟老朽提起过,我在此要等候一个有缘人来接替我继续守护它,只有那个有缘人才可以得知这神树的秘密!恕老朽不能告知于你……!”
老者又面露喜色道:“如今我等到了这个有缘人,就是这个孩子!”
他又转而问王颜禾道:“你是否愿意将来接替我,继续守护这颗神树?”
王颜禾听罢大吃一惊,用手诧异的指着自己问道:“我……?你是说我吗?”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轩辕黄帝说过,这有缘人与我同族,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等到同族人!你是否愿意接替我继续守护这颗神树?”
王颜禾忙摆摆手说:“不……!不行……!我不行!我还要去嚎风峡谷,我还得修行!我不能守在这里!”
老者听完面露失望之色,不过他又说:“不强求!不强求!也许还未到时候!你可以考虑考虑!”
王颜禾深的这位三身人前辈的信任,忽然感到受宠若惊!他低下头汗颜的说:“前辈!我想你可能认错了人,其实……!其实……!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说……!怎么解释呢?我是……!你们这个世界后世之人!我师父为了让我有所修为,通过一面铜镜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我终究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恐怕……!我并不是你要等的那个‘有缘人’!”
明 听罢大吃一惊,忙对他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者听罢眼帘低垂默默的点了点头:“嗯!我信……!我信你所言……!不碍事……!你心中不要有负担!”
“也许……!这是老朽百年来第一次遇到同族的族人,我太高兴了!也太心急……!无碍……!无碍……!”
老者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些干果来,放在桌上说:“孩子们!吃吧……!我这少有人来,今天你们来了,我很高兴!今天我想你们也累了,一会儿吃完就睡下!明日一早再赶路……!”
三人还是显得有些拘谨,老者悠悠的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边吃边听……!如何?”
三人相视而笑,都开心的点了点头!
“百年前,我部落因与其他邻邦部落发成冲突,我部落大部被屠杀殆尽,在那场冲突中,我父母双双被杀,兄长带着我为了活命,便躲在死人堆里装死!
我记得那年我兄长十三岁,我八岁,我们兄弟二人就这样被当做死尸,同我们已阵亡的部落同胞一起被埋!
我清楚的记得,我兄长怕我叫出声来,用手死死的捂着我的口鼻,直到我窒息昏了过去!”
老者说道这时,目光闪烁,这让他回忆起年少时期那段痛苦的经历。
“我现在依然记得当时我兄长那满是同胞鲜血的手,又腥又咸,还夹杂着我恐惧的泪水在腥咸中又添了一份苦涩!”
“兄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活埋,却不敢动,直到敌人纷纷散去!我兄长凭借一口气,徒手将土挖开,并将我也救了出来!”
“我们俩相互拥抱哭了一整夜,那一夜之间,我的兄长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他带着我四处逃亡,直到有一天,我们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蜀山城,在这里安顿下来!”
“白天我们四处讨饭,晚上就找个背雨的地方睡觉,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时间,我们从未忘记我们的仇恨,但面对强大的敌人,我们无能为力!
直到有一天,我们在街道上听人说,这高耸入云的建木神树上,又多了一具悬挂在树枝上的尸体,是有人向神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也不知道神是否回应了他,帮他实现了生前的愿望!”
“我们当时觉得那人很傻,就这么了解了自己的一生,后来听城里的祭祀们说,如果爬到那建木神树的十棵树枝的任意一支,在那三足乌的巢穴里献祭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三足乌会将他的愿望带给天神,并帮许愿者完成他的心愿!”
这时明 打断了老者的讲述,诧异的问道:“前辈……!你是说……?这树上十个金乌的巢穴……!其实是献祭的祭坛?”
“嗯……!”老者又接着讲!
“我兄长听了之后仿佛看到了复仇的希望,他终日想爬到这颗神树上,我曾无数次哭着劝说他不要冒险,不要报仇,我已经失去了家人,我不想再失去他!
但他不听,甚至动手打伤了我,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最终有一天,他爬到了其中一枝三足金乌的巢穴上,向天神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他的愿望便是让天神赐他不死之躯,让他可以杀死仇敌为家人报仇……!”
讲到此处,老者沉默了……!此刻他眼里泛着泪花,仿佛不愿回忆起那段心酸往事……!
王颜禾听得入神,见老者沉默,忙好奇的问道:“那你的兄长……?最后……?实现愿望了吗?”
老者微微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实现了……!他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只执着于复仇的不死僵尸!”
众人听到僵尸两个字,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的兄长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而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却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老者继续讲述:“变成僵尸之后,他如同行尸走肉般一路不停的走回到部落,一夜之间,他亲手屠戮了仇人的部落,自己也满是伤痕累累,他不知道痛、不知道爱、甚至已经不认得我了……!”
“大仇得报以后,他拖着残破的尸身,游荡在各地各处,偶尔招来野兽撕咬,也是那时,我发现我有驯服野兽的能力!随着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他的身体伤口不断的渗血,逐渐的发臭,可就是不死!”
“我当时一路跟着他,看得我心酸不已!最后无奈,我寻了根绳子,将他捆绑起来,一路拉着回来!”
“为了他能够安息……!我也爬上了这颗神树……!”
众人一惊,异口同声的问道:“啊……?你也献祭了自己?”
此时窗外一阵微风拂过,烛火摇曳,屋里的影子被光撕扯的像一只只怪异的巨兽,正张牙舞爪等待着老者的答案!
良久……!老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的!我献祭了我的一生!”
“当那只三足金乌带着我的愿望飞向天空时……!我如释重负……!终于……!我的兄长可以不用那么痛苦的活着了!”
“当天夜里,令我没想到的是,轩辕黄帝身穿黄色锦缎长袍,亲自下凡,来到我面前……!”
“由于我用一生作为献祭的祭品,轩辕黄帝命我一生都要守护这颗神树,劝解那些想要爬上这颗神树执着的人们!替那些劝解不了的人收尸!赶走那些对神树报有邪念的恶人!!”
“轩辕黄帝告诉了我这神树的秘密,让我等着有缘人接替我的工作!最后他亲手用轩辕剑斩杀了我的兄长,让他解脱……!”
“如今近百年过去了,那一幕幕还像昨天刚发生过的一样!唉……!”
“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有缘人’才能接替我的工作?替我继续守护这颗神树?到那个时候……!我也解脱了……!”
“我期待那个时候的到来……!这样……!我完成了我的承诺!便可以回去家乡祭奠我死去的亲人了……!”
老者说完长叹一口气!众人皆低头不语,感叹老者这一生都为了完成当初的承诺而恪尽职守!
二人看了看王颜禾,王颜禾此时低下头暗暗落泪……!他心里清楚,老者等的‘有缘人’不会是他……!因为他早晚有一天会摆脱这 化境 回到天虞山去!
但他真的同情这位老先生!也很想帮助他……!此时他听完这个故事,内心纠结且久久不能平复……!
老者看了看众人,笑了笑说:“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睡吧!”
说完便走进了另一个房间!似乎也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