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所言不错——这座房子确实是“活”了过来。
伴随着巨石、机械运动时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无论是嗜血队还是知更鸟自己眼前的景象都已经完全改变了。而直到这个时候,白狼等人才清楚地明白了知更鸟口中所谓“隐藏会客厅”的含义:连接会客厅的两个通道完全被移动的墙壁给封死,不仅如此,它们在将这间瓮室封闭后还在继续地旋转移动,似乎真正想要让白狼等人看到的一面还并未完全变出……
墙壁的另一端,知更鸟所在的区域由于隔绝了光线的缘故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除了呆呆地等待这令人震惊的一切结束外不敢做一点多余的事。四周宛如闷雷般的轰鸣在他耳边如潮水般一波波地侵袭,几乎要将他的脑袋都给震碎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令人生惧的噪音才缓缓停了下来。此时的知更鸟已处在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崩溃下,从一旁看去仿佛已然失去了生命。
无论是外部的世界还是内心的自视都是一片黑暗的混沌,知更鸟头晕眼花,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当一切归于沉寂时,他仍以为自己去了另一个世界,直到混沌之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呼声……
“啊……这该死的折磨还没有停下……”知更鸟心中暗自抱怨道,“这就是踏足人类禁区的后果……这种虽生犹死的感觉要比立于嗜血队的爪牙之下难受太多了……”
知更鸟虽然一遍又一遍地“后悔”着,但他却仍不打算试着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亦或者说——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可能。
“已经死了吗,知更鸟?”
突然出现的声音回荡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音量也因此得到了增强。
“啊?”知更鸟被吓了一跳,身体也紧跟着抽搐了一下,“谁?是谁在叫我?”
“你费尽心血来到了这个地方,难道就这么坦然地接受死亡的命运了?”响亮而又高傲的声音再次从黑暗中响起,这一次知更鸟才确定了他并不是在恍惚的梦中。
一些细密的摩擦声从头顶传来,声音的方向逐渐移动到了和知更鸟所在位置的对面高处——紧接着,一道并不强烈的淡蓝色灯柱便打在了瘫软在地的知更鸟身上。
“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哪还有一点诡诈队下属的面貌,要是亚蒙见了这一幕恐怕会直接将你给踢出队伍吧。”
一听“亚蒙”二字,知更鸟的身体便像触了电一般地剧烈抖动了一下,其幅度甚至比真正被电击时还要大。他的眼睛在同一时间睁开,四肢也不受控制地歪歪斜斜地强行支撑起了自己瘦小的身体,而后,也许是因为还没能从刚才的震慑当中完全缓过劲来,他又一次地瘫软在了地上。
“抬起头来,我有话要问你。”语者的语气比刚才严厉了几分,仿佛这次神秘的谈话已被他变成了一场居高临下的审问。
知更鸟稍缓了一会儿精神,随即才又慢慢地支起上半身——他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微弱光柱的亮度却仍然照得他眼睛一阵刺痛,便连忙又低下头用脚掌挡住了双眼。
高处的语者并未继续开言,似乎在等待知更鸟完全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诡诈队使者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光感,这时的他才逐渐适应了四周黑暗的环境。他再次抬头,在那道光柱的中央,一道背光的黑影正伫立在其中凝视着自己……
知更鸟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但那一双竖立于头顶两侧的尖耳朵却让他在一瞬间便识别出了对方的身份。
“大……大人……”
“你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吧?”黑影沉声道,“噢,不对,你肯定知道我在这里,否则你怎么会把白狼他们给带到这儿来呢?”
“不,大人……我只是……”知更鸟想要辩驳什么,但却说不出任何适宜当下的话。
“你不必跟我解释什么,知更鸟,我知晓你身份这事你也并非是一无所知,而我之所以到现在还留着你的性命也只是因为它还能为我提供一些有必要的价值,否则,我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你那敬爱的亚蒙和他手底下的诡诈队也足够将你给撕烂了!”
“大人饶命!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黑影讽刺道,“主动在嗜血队的面前现身,将他们带入我的密室并施以可以杀死我的承诺,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迫不得已?”
“大人!这并不是我的意愿!您应该清楚的!”知更鸟仿佛被背叛一般地惶恐不安,他看向上方的那道影子,连血丝都攀上了自己的眼球。
黑影晾了他数秒,然后才在光柱之中晃动了两下:“你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哪儿么?看看你的周围。”
知更鸟闻言便立刻转头:这是一间非常狭窄的圆柱形密室,仿佛一座深井般,底部的面积甚至连刚才被墙壁隔绝去的嗜血队一行人都无法同时容纳。头顶上方极高的位置虽然一片黑暗,但知更鸟却能感觉到那里和外部世界是紧密连通的,他所呼吸到的较为新鲜的空气也都来自于那儿,否则他应该早就因为缺氧而感到头晕眼花了。
黑影所在的位置在这座深井上方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光柱从后方打来,在透进深井时似乎被某种透明的东西隔绝了一部分,这也导致其明显黯淡了许多,其中甚至还掺杂着一些细小的黑斑。
“这里并不是专门用来关押的囚室,但它的实际作用却更加有趣。”黑影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看看你的周围吧,你会发现一些有趣的线索的。”
知更鸟这才连忙又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身边,他努力集中起自己已有些涣散的注意力,这才在那些圆弧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些似乎是未被清理干净的黑色灰烬。他谨慎地凑上前用鼻子嗅了嗅——一股烧焦的难闻气味便立刻冲进了他的鼻子,引得他发出了阵阵的咳嗽。
“哈哈哈,闻出那是什么味道了吗?”黑影放声大笑,连他身后的光柱也跟着出现了些晃动。
知更鸟没有回答,但本能已告诉了他这呛鼻的黑色粉末并不是什么善物——他的脑子里大概有了答案,但却并不打算将它给说出来。
“哈哈,看来你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所以你也应该猜到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了吧?”黑影后退一步,微微地仰起脑袋,似乎是在从外部欣赏起这座如同深井一般的房间。紧接着,他又迅速地将脸贴近那道透明的壁障,语气也跟着变得狠厉了起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那你想不想变成那堆东西呀?”
知更鸟的瞳孔猛然收缩,即使他刚才的猜测有所错误,但经过黑影的“提醒”后他也立刻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的身体瞬间僵得,仿佛坠入了零下数十度的冰窖。
“如今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黑影继续“审判”道,“其一,我将你放出去,但你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将外边的白狼等人给困死在陷阱中,之后继续成为我的情报使者。其二,你将有幸亲身体验到这座人类建造的独特的武器所给你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当然了,这对你来说似乎只有一种选择,但我觉得不给你过多的干扰项才是真的为你着想,你觉得呢?”
知更鸟似乎在犹豫——黑影给他的选择确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但倘若选择了帮助,那么出去之后就又能毫无顾虑地面对白狼那一群嗜血之辈吗——“也许只是换了一种死法吧。”知更鸟这样想道。
“这是我的城堡,只要我想,你们没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黑影似乎是想为知更鸟坚定信心一般,随即再次施压道,“我保证,只要你选择了合作,白狼他们伤不了你分毫。可假如你出去之后并没有按照我的要求行动,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哪怕白狼他们舍了性命保护你,你也没有丝毫可能活下来的机会。这下该怎么选,你应该明白了吧?”
听到了这番保证后,知更鸟便再次抬起了头来,看向那光柱中黑影的眼神也似乎变得坚定了许多……
……
会客厅作为房屋的“中心”并没有跟随周围的墙壁进行移动,反倒是两处通道口画面的“移形换影”让白狼一行人看得又惊又怕。他们同样是第一次见到会动的房屋,那仿佛活过来一般的转动、挪移让他们惊得张大了嘴巴。
置身于旋涡的中心,他们再如何惶恐不安、惊慌失措也无济于事,哪怕内心求生的欲望何其强烈也没有一个人敢前往边缘试图阻拦那几乎不可逆的机械运动……
但最终一切还是归于了沉寂,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似乎是停下了……这种怪异的变动……”隐魔虽然率先出了声,但颤抖的声音和四肢都无一不在表明他的真实感受——即使是嗜血队牌面之中的中队长也无法抵抗住这超出想象之外的震撼。
白狼的内心同样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并非是感受不到害怕,而是他对恐惧的表现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罢了。此时他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那刚变出来的新“通道”,但此时的后者却已经在混乱的变动中变成了一堵凹陷下去的墙壁——白狼浑身僵硬,甚至连每一根毛发都各自分开,仿佛被静电给隔绝了一般。
“看来知更鸟说得没错……”残伤在队伍中间同样用带着颤抖的声调说道,“这座……这座房子……果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它……它还真是个活的……”
“不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隐魔有些气愤,他恨嗜血队的威严受到挑衅,更恨这其中还有自己敬重的队长,“该死的诡诈队!该死的无上冠冕!竟敢如此戏弄我们!”
他的身体仍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余惊未平。
“先不要轻举妄动。”白狼轻声提醒道,“还不知道这会儿只是短暂的停止还是下一波的前兆,再观察观察。”
所有的队员都高度紧张着,他们和白狼一样,都将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扇多变的“门”,生怕它会再出现什么变动。
“也许……真的已经停下了?”残伤试探道。
“小声点残伤!你会惊动那些暗中的机关的!”隐魔不满地斥责起来,“没听到队长大人的话吗?不要轻举妄动!”
白狼没有插入二人的对话,而是继续说道:“现在别在意会惊动什么机关了,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从这儿出去……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们似乎从进入这座神秘的房屋时就已经被幕后的家伙给发现了。”
“大人,您是指……”隐魔瞪大了震惊的眼睛。
“无论是谁,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他给我们布置好的陷阱中挣脱出去!”
“混蛋知更鸟!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隐魔恶狠狠地怒斥道,“一定是他和毒蝎设的局,要把我们给统统关在这里!”
不过一旁的残伤却不太认可隐魔的这种猜想:“要是知更鸟真打算诱我们入套,那他的牺牲也太大了。一旦被我们察觉到异样,他会在计划成功之前就死在我们的手里,他怎么就那么有把握将我们给骗入局中?”
“以身入局,诱我们上钩……真像诡诈队的风格。”白狼莫名地笑了笑,“为了使自己的计划能成功,竟不惜舍弃掉自己一名手下的性命。可惜了,这样忠诚的执行者却将自己奉献给了一个虚伪的领袖。”
“大人,您不用担心!”隐魔立马凑上前去保证道,“有我们在这儿,一定可以成功地从这里逃出去!”
“我并不觉得你们会有这样的机会!”
突然,会客厅内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道高亢的喊声,惊得所有人都警惕地四处张望,最后却发现是在自己身后——那既定路线的通道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扇黑色、光滑的玻璃窗,而在那里头似乎就有着什么东西在隐隐约约地向外注视……
“什么人!”隐魔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最前方来,目光警惕地凝视其中,“不敢现身,是在害怕我们么?”
“呵呵,低级的激将法,对我来说可起不到任何作用。我不是沼泽、飓风等辈,当你们落入我的陷阱中时,无论你们再做什么也不过是一场幻梦。”话音的来源并未出自正前方的黑色玻璃内部,反而是在正面墙壁的上方!
仰头望去,那里竟同样有着一扇构造相似的窗户,不过形状却是圆形,且材质也要光滑、透亮许多。
“看得出来,为了见到心心念念的我,你们确实是下了不少工夫,我感到十分的欣慰!”语者见下方嗜血队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身后那盏淡蓝色的射灯也便跟着打开,一下就将投向自己的视线给几乎尽数屏蔽而去,“我早就向青木、文森二人发出了警告,让他们无论如何不要轻视你们,可结果呢?一个狂妄自大,一个幼稚可笑!根本就没将我好心的忠告听进去一个字,到头来赔上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小命!”
白狼精光大放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那道蓝色的光柱,甚至连同那透明的玻璃也一同洞穿而过,直达后方躲避着的语者双目及他的内心深处:“看得出来,你准备得很充分。”
语者在暗中的站位似乎因白狼目光的缘故而向后退了退,然后才又回应道:“这是自然,为了对付阁下这般危险的人物,我已经不惜动用自己主人的力量了,哪怕事后被责罚也罢,但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你们给放出此地!”
“难道你认为自己占据了地理的优势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吗?”白狼微翘的嘴角划起了一抹阴险的弧度。
“怎么,面对这人类构建的铜墙铁壁,你和手底下的这几号人还想凭借肉身突破而出么?”暗中语者嘲笑道,“别忘了,仅仅是刚进入这座城堡时,你们就付出了多少随行的队员。”
“呵呵,这你倒是提醒我了,本来只打算从此处逃脱的,现在我也改主意了……”白狼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身旁的那张沙发,“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还要收走你的性命!”
话音刚落,白狼便突然跃起,化作了一道白色的闪电——他跳向沙发,并经由那反弹力的推动下迅速朝另一个方向弹射而起——在身体即将触碰到沙发正对着的墙面时,白狼扭动自己的身体将方向偏转,直奔墙上那只挂钟飞跃而去!
黑暗之中的语者突然瞪大了震惊的眼睛,眼眶之中的瞳孔也猛然一缩——他的爪子不受控制地扑在了面前的玻璃上,连口鼻之处都靠近了会客厅内部所能看清楚的距离……
空中的白狼伸出了爪子,冲着挂钟上静止的指针狠狠地向下一抓——伴随着一两道清脆的声响,后方墙壁内部的某些机关似乎也被一同触发,刚才那引得房间和墙壁出现变化的隆隆声似乎又即将响起……
安然落地后的白狼又迅速将身体转向了黑暗中的语者处,在一阵短暂的隆隆声后,那扇用来阻隔的透明玻璃突然向上方墙壁的缝隙当中升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内外两波人员的视野之中——而那一直伫立在黑暗之中的身影此刻也终于在室内微弱的光亮中露出了它真实的样貌……
白狼气定神闲,并悠然开口道:“现在你还能用那番自负的说辞来跟我对话吗?,无上冠冕的——‘绝命’毒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