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才吸了吸鼻子:“最后鱼西施也没了。老天爷在她家的事情上,是真的一点都不开眼。”
他红着眼眶看向李立身:“关于她家的事,我就知道这些。你们要是真的重查旧案,一定一定请给她们一个公道。她们可太惨了,人怎么能惨成这样。”
李立身望着蹒跚离去的背影,磨着后槽牙缓解自己想要杀人的心。
丁才说的简单,可他到底在县廨混过,见过不少被富家子弟欺骗玩弄上门告状的女子。
邓繁娘一看就是被施子春冒充的柳复言算计了。
“立哥,施子春要真是柳复言,死了都是活该。”差役恨声说道,“这案子还不如不查。”
“就是如此才要查。”李立身斩钉截铁地说道,“天下像施子春这样的畜生不知道有多少,便是抓不完,杀不完,也该让他们晓得,做了恶事是会有报应的。”
“那要是抓到杀害施子春的凶手,怎么办?”
差役的话问的李立身浑身一僵,方才的豪情壮志瞬间消失。
怎么办?依法处置?那当初的施子春怎么没有依法处置?
是了,他是县公的儿子。
李立身他们的纠结温清宁尚不得知,她正带着平安从邓氏一族离开,往王家村行去。
“说是过继,对邓家阿婆却连一声祖母都不愿意叫,这算哪门子的过继。”平安气得碎碎念,“住着人家的屋,种着人家的地,一点好都不念,族长的小儿子就是这么个德性,我看这一族也出不了什么好人。”
温清宁听着平安的话没有出声,她正在思考那个孩子说过的话。
那孩子说去年有两个人来过这里,一个老汉,一个大胡子,两人都给过他糖果,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而这事邓氏一族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今日她拿点心问了出来,那孩子也不知道会瞒多久,也许瞒到自己忘记。
“不过她们家也真是可怜,五个人,只有两座坟。”平安唉声叹气地说道,“一个邓家阿婆,一个她儿子的,那邓繁娘就算没有嫁人,也不能埋到荒山野岭去呀。太凉薄了。”
“很正常,女子没有嫁人便亡故,父兄族人如果在乎她,才会把她葬在家族中,会在碑志中写明,交代后人时时祭拜。”
温清宁只说了受家族宠爱女子的待遇,没有提其他。
像邓繁娘她们,不会被葬入祖坟,也不会有族人祭拜。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平安不再说话,紧紧抿着唇驱车赶路。
温清宁则再次陷入沉思,一个老汉,一个大胡子,会是邓繁娘的祖父和兄长吗?毕竟这二人死不见尸。
跌入急流中生还的可能性比较低,但也不是没有。
倘若是邓繁娘的祖父和兄长,这两人为什么才回来?
如果不是,他们又是谁?
王家村离得不算远,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便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村子,大约十几户人家的样子。
温清宁让平安把马车停下,取出一包铜钱,嘱咐道:“你拿着这钱进村,就说是王庆托你送给他家人的。”
平安掂了掂钱袋,估摸着有半吊。
“郡君,他们要是问起来王庆,我该怎么回答。”
“他们大约会问你钱的事,问王庆的可能性不大。”温清宁说道,“王庆在牢里关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探望,也没人打听。还记得韩记供说过他因为重言被父母嫌弃的事吗?”
“记得。”
“去吧,问起钱你就看着寻个借口,有破绽也不要紧。”
平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拎着钱袋去了王家村。
王家村里都是王姓族人,平安才刚一踏进村子,就被人叫住问话。
温清宁看到他被那村人领着往里走,跟着朝四周眺望,附近没有盯梢的。
那个老熟人既然能安排羊老丈的事,必然会算到自己往零口镇来,就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安排。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平安空着手皱眉跑了回来。
“郡君,王庆的父母族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坐牢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晓得他在长安城里做工,一直以为他在哪家做长工。但王庆每月都有往家里送钱,每月两百文。”
温清宁瞳孔骤缩,蹙眉问道:“上个月可有送钱回家?”
“送了!”平安答道,“王庆他娘可厉害了,她自己说只要王庆没有按时送钱,她就去报官说儿子不孝,所以把这个儿子管得死死的。我离开时,她正攥着那包钱向别人宣传她的教子之道。”
“有打听王庆的长相吗?”
听到温清宁的问题,平安摇了摇头:“忘记问了,我现在回去问。”
“算了,李衙君应该能从县廨拿到王庆的画像。”温清宁把人唤住,望着王家村往这边探头探脑看的村民,说道,“驾车去昭应县,和李衙君他们汇合。”
“是!”平安立刻跳上马车,握住缰绳,驾车离开。
那村民看着离开的马车,面露纠结。
怎么就走了?都怪家里婆娘歪缠,也不知道他们来问了什么,回头咋跟那边说。先去问问王庆她娘,等问起来看着编吧。反正,退钱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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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应县外,温清宁坐在马车上撩起车帘望着街道上的行人,有些出神。
“酥鱼!好吃的酥鱼!”
突然,一个叫卖声传入耳中。
她转头看向那个挑着担子来回叫卖的货郎,微微眯了眯眼,扬声说道:“与我三条酥鱼,可以自己挑吗?”
货郎愣了一愣,笑道:“我把盖子打开,小娘子看着选行吗?这鱼连骨头都是酥软的,要是翻碎了,就不好卖了。”
盖子一打开,露出满登登的一坛子酥鱼,最上面一层酥鱼头朝里,尾朝外,整整齐齐的码成一圈。
“好。”温清宁看着那就比坛子口矮不了多少的酥鱼,抬眸看了货郎一眼,接着低头挑选,“往下翻翻。”
“其实这鱼大小都差不多,咱是按重卖的,挑哪个都一样。”货郎一边说,一边拿木筷把最上层的酥鱼捡到盖子上,随即话音一滞,有些尴尬,“家里那个懒婆娘,让她摆个鱼都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