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是木扣按下的声音。
与此同时，上方的床帐垂落，跟着露出床顶，昏暗的床榻倏地一下亮了起来。
温清宁仰头，望着上面与床等大的铜镜，直接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她眨了眨眼，铜镜中的女子也跟着眨了眨眼，许久后感叹道：“这铜镜照的可真清楚，施子春也真是会玩。”
“咳咳咳……”
韩君正手一抖，握拳抵在嘴上，用咳嗽来以此掩饰自己尴尬。
李立身低头假装检查窗户，嘀嘀咕咕地说道：“这窗子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怎么这么好开呢？”
竽瑟涨红着一张脸去扶温清宁起来，嘴里不停地小声提醒：“郡君，这是在外面。”
温清宁“哦”了一声，依旧伸直了脖子盯着上面的铜镜看。
“李衙君，让人量了铜镜的尺寸、厚度，去各处问问，这镜子是谁家做的。”
李立身立即停下摸窗户的手，高声应了一声是。
“再让人去其他屋子查查，看看是不是也有这么一面镜子。”温清宁再次吩咐。
李立身忙不迭又唤了一个差役去各屋查看。
温清宁从床榻上下来，弯腰把床榻底下又检查了一番，确定再无异常方才作罢。
她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走到窗户旁边——窗户是主流的外开窗，窗外挂着一个风铃。
跟着伸手拨弄了一下风铃，摇晃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风铃一直挂在这里吗？”
听到问话，李立身应了声“是”：“当时问过客栈掌柜，他说是请先生看过纳财聚福用的。”
温清宁低头看了眼窗户到地面的高度，再次问道：“从窗外翻进来，会不会碰到这个风铃？”
韩君正看了会估计了下自己的身手，摇头说道：“小吏拙手笨脚，便是翻进屋子都要费上不少力气。”
李立身说道：“我倒是能轻松翻进屋子，就是不确定会不会碰到。要不我试试？”
温清宁让开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立身一手撑着窗边，手臂发力起跳，一眨眼整个人已经从窗户翻了出去。
铃铃铃……
晃动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再翻回来，想办法尽量不要碰到风铃。”温清宁又拍了拍竽瑟，“你去柜台那里，试试能不能听到风铃声。”
竽瑟忙不迭跑出了屋子：“婢子好了。”
李立身听到声音，先看了看风铃的位置，想了一下，屏住呼吸，收紧腹部，小心翼翼地翻了进来。
铃铃铃……
风铃再次发出声音，只是小了许多。
竽瑟噔噔噔地跑回屋子，禀道：“能听到。”
温清宁沉思片刻，说道：“再试几次。”
“是！”二人领命。
也不知翻了多少次，直到李立身翻得满头大汗，两腿发软，再也翻不动才停了下来。
他气喘吁吁地望着跳的欢快的风铃，呼出一口气：“郡君，我身手不成，要不换个武艺好的？”
才问完，就听门外有差役来报：“整个客栈已经查过了，床顶有铜镜的只有这一处。”
“只有这一处？”温清宁思忖半晌，对李立身说道，“辛苦了，不用换人了。动手杀人的要是真有那般的好身手，也不必大费周章把施子春留在这个屋子里了。而且，李衙君身手很好，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现疲态。”
李立身望着已经转身和韩君正说话的温清宁，听她夸奖韩君正字写的好，记录详尽，忽然发觉自己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这位郡君并未将当初之事放在心上，和那位武安侯一样，是个对事不对人的。
且比之曾经在县廨里的上官，这位郡君虽然女子做事却更有条理，待人处事也更亲和。
那边温清宁正在看当时的验状。
她看了看地上已经干涸的乱七八糟的暗色鞋印，问道：“这上面为何没有记录鞋印？”
“这份验状其实也是后补的。”韩君正回道，“侯爷接了圣旨带我们过来时，施子春的尸身已经被带走了，地上脚印杂乱，但据那位梅典卫说都是后面才出现的，而且都是怀安县公夫人带人踩出来的，因意义不大，便没有做记录。”
温清宁对怀安县公府颇为有些无语，无奈说道：“在验状最后用小字做补记，写明将这个情况记录清楚，再写上补记时日，包括补记之人。以后做勘验，现场一切都要记录，若有异常也要写明。既是勘验，便该看见什么就写什么。
“虽然再详尽、如实的记录，都无法完全还原当时场景，但我等勘验还是要尽可能的不掺杂个人想法将所见记下。”
“是，小吏受教。”韩君正拱手行礼。
“你不是仵作，能记成这样已是极好。”温清宁说道，“这上面记载的香味又是怎么回事？”
“案发现场隐隐约约有一股异香，不止是这屋子，就连施子春的尸身也染了这香。”韩君正回道。
温清宁追问道：“是施子春用的熏香吗？”
韩君正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侯爷去东市的晚来酒肆向一名叫阿深的当垆女问话时，闻到了类似的味道，但又有有所差异。阿深给施子春送过酒。”
阿深？
温清宁蹙眉，还真是多方合作呀。
“就是这上面写的柔繁和十觞不醉吗？”
“对，柔繁是阿深用的熏香，十觞不醉是酒名。”韩君正解释道，“二者结合有一些相似，但还是差了些，差了什么又说不出来。不过我们在一家贩卖外族香料的铺子寻到了柔繁，现在和十觞不醉一并放在府廨，又买了许多材料，寻了制香师配置。”
温清宁颔首：“这里看完了，趁着还有时间陪我走一趟怀安县公府吧。”
李立身见三人要走，急忙出声说道：“侯爷让我随您一道，遇事也好有个人手。”
“如此便辛苦李衙君了。”温清宁笑着应下。
李立身交代属下看好现场，看着人重新贴上封条，又点了两名差役随行，一行人往怀安县公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