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姜旭瞬间瞪圆了眼睛,扩大的鼻孔、微张的嘴巴都填满了惊讶。
“不……不是娄之阳,那是谁?”问题才出口,脑中灵光乍现,心里冒出一个猜测,“是陶义山!”
陶义山是陶家家主的名讳。
看到他询问的目光,温清宁一面摘下手衣,一面说道:“不知道,这需要找陶家人来认尸。”
姜旭噎了一下,没有头,仅凭身体也不知道陶家人能不能认出来。
“姜县尉,此处尸骸已经验完,要现在去陶家吗?”温清宁问道。
姜旭看了眼屋子,引着温清宁走到院子中间说话:“郡君,您给我一句准话,这案子难不难破?”
“我不太明白县尉的意思。”温清宁眉心轻蹙,“您是想知道凶手难不难抓,还是想破案?”
姜旭愣住:“这两个不是一回事吗?”
温清宁摇头:“抓凶手是只要抓到杀人的人,破案则需要把整个案件弄得清清楚楚,比如说凶手为什么会杀人,这人又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以及都有谁参与,段县尉……”
话音一停,她望向院门,段骏和于岁守正拎着一包东西站在那里。
段县尉参与?
姜旭心里一咯噔,念头才起,就听到温清宁问道,“吃好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暗笑自己胡思乱想,段骏是中兴县县尉,是正经官身,怎么会自毁前程犯下大案。再者案发时是夜里,他在中兴县,根本没时间也进不来梁县。
段骏和于岁守越过门槛,径直走向三人,提手给三人看,“路上看到有一家酒肆卖蒸豚胉,便买些回来给你们尝尝。”
姜旭嗅闻了一下,随口问道:“这味道……是从窦家酒肆买的?”
说着低头看了眼蒸豚胉,转而对温清宁和平安笑着解释,“这糟糠氏虽然腥膻味重,但窦家做法与别家不同。他家只用豚胉,且只选用三肥两瘦的红白肉,用秘法做熟,最后浇上蒜汁豆酱,肥香不腻。你们真是好运,这蒸豚胉他家一日可做不了多少。”
他甚至还搓了搓手,吧唧了一下嘴,一副嘴馋意动的模样。
见他才吐完竟然还有心思去吃蒸豚胉,平安不禁心生佩服,佩服姜旭的心态和好胃口。
温清宁的视线从姜旭转到于岁守的脸上,最后看向包着油纸包用细麻绳捆绑的蒸豚胉,面露歉意:“劳段县尉和于娘子惦记,只是我才验完尸,实在吃不下东西。”
“已经验完了?知道凶手是谁吗?”于岁守脱口问道。
“是下官考虑不周,好在是冬日放上一夜也不要紧,明日热热再吃的话也使得。”段骏笑着摆摆手。
他夫妻二人同时开口说道。
温清宁也不隐瞒,温声回答:“已经验完,虽然尚不知凶手是谁,但心里已经有些眉目,大致的查找方向也已经确定。”
众人大惊。
平安震惊于她会将这话说给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段骏夫妇听。
姜旭则是完全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心有成算,这才来多长时间。
“那要去抓人吗?”于岁守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稍稍歪着头,一眼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女子,“我会些武艺,可以帮忙。”
“金刚,你忘了来时岳父的交代?”段骏欠身道歉,“内子在中兴县时,常常帮我捉贼缉凶,一时习惯,望郡君和姜县尉莫要怪罪。”
“说怪罪什么的太过了,有如此贤内助段兄好福气。”姜旭说道。
温清宁点头附和:“于娘子颇有游侠之风,为人炽热仗义。”
她表情认真、语气郑重的样子弄得于岁守面上一红,脸上露出讪讪之色,不由得回了一句:“温九也是。”
温清宁不置可否,扭头看向姜旭:“姜县尉,后日便要过年,我想在今日把事做完。当然,如果不需要勘验,我们歇上一夜明早启程归家。”
“需要需要,他既然不是娄镇将,那极有可能就是陶家家主,我唤人来搬尸,顺道送去陶家让他们认认。”说罢,姜旭出去找人。
“郡君。”平安小声唤道。
听到平安的声音,温清宁瞥了他一眼,随即对段骏和于岁守歉意一笑,领着人走到院子角落,轻声问道:“怎么了?”
平安背对段骏夫妇,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些人太过诡异,感觉他们似乎在算计您。让您来此验尸,又有遮遮掩掩的,要不咱们回去吧,反正过完年就回京了。”
“你也有这感觉?”温清宁低头不让旁人看到自己的唇形,“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放咱们离开。”
“您是郡君,品阶比县令都高,他岂敢拦您?”平安肃声说道,“便是拦属下也有把握带您离开。”
话音才落,就看到姜旭提着一个灯笼骂骂咧咧地回来了:“养这些怂货作甚!抬个死人都不敢,就只能干干看门的事。”
说完,对段骏和平安喊道,“劳段兄和平安兄弟搭把手。”
温清宁望向夜空中朦胧不清的月牙,徐徐道:“去吧,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我也有些好奇他们找我的真正目的。”
“是。”平安点点头。
那边平安才去帮忙,温清宁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感受到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她转头看去:“于娘子想说什么?”
“温九,你说坏人就该得到报应对吗?”于岁守虽然开口,但有点迟疑,语气虚弱。
温清宁视线落在她的鼻根处,深皱的眉心、下压的眼皮,挤成“川”字的皱纹,无一不在说明她的纠结犹豫。
她把视线转向抬着无头尸从屋中出来的三个人身上——平安和姜旭抬尸,段骏提着灯笼照明,直到于岁守又问了一遍才缓缓道:“于娘子喜好打抱不平,那必然是先有不平之事,才有,娘子的仗义之举,对吗?”
于岁守重重地点了点头:“咱们女子本就艰难,我既有能力就不能袖手旁观。无人为她们伸张,我就做伸张之人。不仅仅是女子,所有弱者、苦主都有活着的权利。”
说这话时,她不再犹豫,眉目舒展,鼻孔鼓起,似乎已经准备迎接一场战斗。
温清宁唇边漾起一抹笑意:“于娘子已有答案,那我的回答就不重要了。只是仍有一言相劝,于县令慈父心重,望娘子莫要尽听他人之言,牵连亲眷,最后让自己后悔。”
“温九你……”于岁守刚要开口,便听段骏呼喊。
“金刚,郡君,可以去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