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清晨的露珠在老宅后院新垦荒地的草叶上滚动,折射着初升朝阳的金辉。沈微(林薇的意识)站在后院门口,目光越过那片承载着深紫色希望的薯苗田,越过散发着森林清香的堆肥堆,最终落在那片刚刚被清理出来、还显得空旷而杂乱的角落——那里,将成为“沈记”肥皂工坊的雏形。
桌上那枚萧砚留下的一两银锭和卖皂换回的沉甸甸铜钱,不再仅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启动新事业的引擎。西市的惊魂让她深刻认识到,单打独斗和街头摆摊的脆弱。她需要更稳定的生产,更规范的流程,更安全的销售渠道。建立一个小型工坊,势在必行。
“小姐,木料和工具都买回来了!”小桃清脆的声音带着兴奋,从院门口传来。她身后跟着赶驴车的王伯,车上堆着几根笔直光滑的杉木条、几块厚实的松木板,还有斧头、锯子、刨子等木匠工具——这是用那锭银子在镇上采购的。
“辛苦了,小桃,王伯。”沈微迎上去,帮着卸货。沉甸甸的木料搬进后院,带着新木特有的清香,瞬间给这片原本只有泥土和堆肥气息的角落注入了一股崭新的活力。
“沈姑娘,您这是要…盖房子?”王伯看着堆放的木料,有些不解。
“搭个棚子,遮风挡雨,以后就在这里做皂了。”沈微解释道,眼中闪烁着规划的光芒。
选址就在堆肥堆旁边,背靠老宅后墙,取水方便,也相对避风。地方不大,但足够初期使用。沈微心中早已有了草图:一个简单的单坡顶棚,三面用木板或竹席围挡,留一面敞口便于通风和搬运材料。
“搭棚子?这活儿老汉能帮上忙!”王伯一听来了精神,他年轻时也干过泥瓦木工,“杉木做柱子和梁,松木板做顶棚和围挡,结实又便宜!”
沈微求之不得:“那太好了!工钱…”
“嗨!说什么工钱!”王伯大手一挥,“沈姑娘您帮衬我生意,又给咱们村弄出那么好的犁,老汉帮点小忙算啥!管顿饭就成!”他性格耿直爽快,对沈微是真心佩服。
有了王伯这个经验丰富的帮手,棚子的搭建速度大大加快。沈微和小桃负责打下手,递工具、扶木料。锯木的“嗤嗤”声,斧头砍削的“梆梆”声,锤子钉钉子的“叮当”声,打破了后院清晨的宁静,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劳动乐章。
沈微并非袖手旁观。她仔细回忆着现代简易工棚的结构原理,结合王伯的经验,提出一些建议:比如顶棚的坡度要利于排水,敞口的方向要避开冬季主导风向,地面最好夯实铺一层碎砖防潮…王伯听得连连点头:“沈姑娘懂得真多!是这个理儿!”
看着一根根木柱稳稳立起,看着横梁架设完成,看着松木板被一块块钉上,一个简陋却结实、能遮风避雨的棚屋轮廓渐渐清晰,沈微心中涌起一股**亲手搭建基业的踏实感**。这不再是一个虚无的想法,而是正在她眼前、由她亲手一点点变成现实的物理空间!
**(中)**
棚屋的骨架搭好,沈微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核心——生产设备和人员。
制作肥皂的核心设备并不复杂,但需要实用。她拿出纸笔(现在舍得买些好点的纸了),凭借记忆和系统知识,画出了几个关键设备的草图:
* **大型皂化锅:** 需要一口厚实、耐碱的铁锅。这个直接委托给李大锤打造,要求锅深、壁厚、带盖。
* **油脂精炼桶:** 选了一个容量适中的旧陶缸,清洗干净,准备用于猪油等动物油脂的加热过滤提纯。
* **搅拌工具:** 需要几根结实的长柄木铲,用于皂化过程中的搅拌。
* **冷凝水槽:** 用砖块和木板在棚屋一角砌了个浅池,准备注满冷水,用于皂液冷凝成型。
* **切皂台和模具:** 找了一块厚实平整的石板充当切皂台,又让王伯用边角料做了几个大小统一的木框模具。
这些设备简陋吗?非常简陋。但每一件,都是沈微根据实际需求和现有条件,精心规划、亲手参与制作的。看着它们一点点在后院棚屋里归位,一种**掌控生产流程的初步信心**油然而生。
硬件有了,软件(人员)同样关键。她和小桃两个人,既要管农具作坊的账目和协调(李大锤那边订单不断),又要照料田地、堆肥、育苗,还要做皂,实在分身乏术。招募人手,势在必行。
人选,沈微心中早有计较。她不需要多么伶俐聪明,首要的是**勤快、本分、可靠**。
第一个目标,是住在村西头的王婶。王婶丈夫早逝,独自拉扯一个半大儿子,生活清苦。她以勤快和手脚麻利闻名乡里,为人老实本分,从不搬弄是非。沈微之前推广红薯种薯时,王婶是最早响应的几家之一,做事非常利落。
第二个目标,是村东头的赵家媳妇赵嫂。赵家是村里有名的老实巴交人家,赵嫂性格温顺,有点胆小,但做事极其认真仔细,针线活和灶上活都是一把好手。家里负担也重,有年迈的公婆和两个孩子要养。
沈微带着小桃,亲自登门拜访。
“王婶,在家吗?”沈微敲响了王婶家的柴门。
王婶正在院子里晾晒野菜,闻声抬头,看到沈微,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沈姑娘?快进来坐!您…您找我有事?”她对这位能做出“神犁”和“香皂”的姑娘,带着天然的敬畏。
沈微说明来意:“王婶,我在家后院弄了个做皂的小作坊,想请您过去帮忙。活不重,就是处理油脂、搅拌皂液、切皂这些,按天算工钱,一天十五文,管一顿午饭。您看…行吗?”
“十五文?管饭?”王婶的眼睛瞬间亮了!这可比她挖野菜、打零工挣得多多了!而且就在村里,离家近!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行!行!沈姑娘看得起我,我一定好好干!啥时候上工?”
“明天一早,到我家后院就行。”沈微笑道。
赵嫂那边更顺利。当沈微提出一天十二文工钱(考虑到赵嫂动作可能稍慢,但胜在细心,负责切皂、修边、包装等精细活)时,赵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答应,感激得眼眶都红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婶和赵嫂就早早地来到了沈家后院。两人都换上了最干净的衣裳,脸上带着紧张又期待的神情,看着那个新搭好的棚屋和里面摆放的“奇怪”家伙什。
沈微和小桃已经在里面忙活了。一口崭新的大铁锅(李大锤连夜赶工送来的)架在临时垒砌的简易灶台上,旁边是装满清冽井水的陶缸和精炼油脂用的陶桶。空气中弥漫着猪油加热后的荤香和草木灰的碱味。
“王婶,赵嫂,来啦!”沈微招呼她们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地方简陋,活计也不轻松,但咱们按规矩来,工钱日结,绝不拖欠。”
她先带两人熟悉环境,然后开始分工:
“王婶,您手脚麻利,力气也大,负责油脂的精炼提纯和皂化前期的搅拌。”沈微指着那口大陶桶和灶上的铁锅,“这是今天要用的猪板油,需要切小块,在陶桶里小火慢熬,把油熬出来。熬好的油要过滤掉油渣,倒进铁锅备用。这一步很关键,油脂干净,皂才好。”她详细示范了切块、熬油、过滤的过程。
“赵嫂,您心细,负责准备碱液和后期皂液的搅拌入模。”沈微指着另一个装着草木灰的陶缸,“这是草木灰,按我教的比例加水搅拌、沉淀、过滤,得到碱液。碱液有腐蚀性,要小心,戴好手套。”她强调安全,并示范了过滤碱液和测试浓度(用鸡蛋漂浮法这种土办法)的技巧。“等王婶把油准备好,碱液也过滤好了,就按我要求的顺序和速度,慢慢把碱液倒进油锅里,然后就是不停地搅拌!这是个力气活,也是耐心活,咱们轮着来。”
分工明确,责任清晰。王婶和赵嫂听得认真,虽然对这些“古怪”流程充满好奇,但更多的是对这份工作的珍惜。
很快,后院棚屋里升起了第一缕属于“工坊”的烟火气。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铁锅里猪油在慢火下滋滋融化,散发出浓郁的荤香。王婶动作麻利地切着猪板油,刀工娴熟。赵嫂则小心翼翼地在另一个角落搅拌着草木灰水,过滤着碱液,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沈微穿梭其间,不时指点:“王婶,火再小一点,慢熬出油才清亮。”“赵嫂,过滤的布要用两层,碱液要清澈无杂质。”
小桃则负责后勤,添柴、打水、准备午饭的食材。
**团队协作的萌芽!**
一种前所未有的氛围在后院弥漫开来。不再是沈微和小桃主仆二人的孤军奋战,而是有了明确分工和初步配合的小团队!虽然只有四人,虽然棚屋简陋,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做出更多更好的“沈记”皂!
看着王婶熟练地将熬好的、清亮微黄的猪油过滤进大铁锅,看着赵嫂将过滤好的、略显浑浊的碱液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沈微心中充满了期待。她拿起一根长柄木铲,深吸一口气:“好了,最关键的一步,皂化!赵嫂,慢点倒碱液,沿着锅边!王婶,我喊开始,你就跟我一起,顺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拌!不能停!”
随着碱液缓缓注入温热的油脂中,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沈微和王婶立刻挥动木铲,开始奋力搅拌!木铲在粘稠的油碱混合物中划动,阻力巨大,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用力!顺着一个方向!不能停!”沈微大声指挥着,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王婶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赵嫂紧张地在一旁看着,随时准备替换。小桃也屏住了呼吸。
搅拌是枯燥而耗力的。时间一点点流逝,锅中的混合物颜色逐渐加深,质地从油水分离变得粘稠均匀。沈微不时停下来,用手指沾一点混合物,观察其粘稠度(trace状态),这是决定入模时间的关键。
终于,当混合物变得像浓稠的酸奶,能在木铲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并且痕迹缓慢消失时,沈微大喊一声:“停!可以入模了!”
王婶和赵嫂都松了一口气,手臂酸麻不已,但脸上都带着完成任务的喜悦。
三人合力,将粘稠的皂液小心地舀入准备好的木框模具中。赵嫂拿着小刮刀,仔细地将表面刮平。
“好了!盖上盖子,放到冷水槽里冷凝!”沈微指挥着。看着模具被小心地放入注满冷水的浅池中,她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下)**
第一锅皂液的成功入模,仿佛给这个小小的团队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王婶和赵嫂看着自己亲手参与制作的、还带着温度的皂液被送入冷凝,眼中都闪烁着新奇和成就感的光芒。这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沈姑娘的奇技淫巧”,而是她们也能参与其中的、实实在在的活计!
午饭时间到了。小桃用新买的铁锅(旧的豁口锅终于退休了)炒了一盘油汪汪的青菜,蒸了一锅香喷喷的糙米饭,还切了一小碟咸菜。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棚屋里残留的油脂和碱味,形成一种独特而温馨的“工坊气息”。
四人围坐在后院临时支起的小木桌旁吃饭。气氛比早上轻松了许多。
“沈姑娘,这做皂…看着不难,可里面的讲究真多啊!”王婶扒拉着饭,感叹道,“火候、比例、搅拌…差一点都不行!”
“是啊,”赵嫂小声附和,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以前哪知道草木灰水还能这么用…跟变戏法似的。”
沈微笑着给她们夹菜:“熟能生巧。以后做多了,手就顺了。王婶您熬油的手艺就很好,火候掌握得比我强。赵嫂您过滤碱液也特别仔细,一点渣子都没有。这都是本事!”
得到东家的肯定,王婶和赵嫂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饭也吃得格外香。一种**初步的归属感和价值感**在她们心中悄然滋生。这份工钱挣得踏实,也让人有盼头。
下午的流程更加顺畅。有了上午的经验,王婶处理起第二批油脂更加得心应手。赵嫂准备碱液也更加从容。沈微则开始尝试新的配方——用上次蒸馏野蔷薇精油剩下的花渣,混合少量新鲜花瓣,研磨成细粉,准备加入基础皂液中,制作带有花瓣颗粒和天然色泽的“蔷薇研磨皂”。
当沈微将研磨好的粉红色花瓣细粉均匀撒入搅拌中的皂液时,王婶和赵嫂都看呆了。
“沈姑娘,这…这还能加花瓣?真好看!”王婶惊叹。
“做出来的皂,会不会也是粉红色的?香不香?”赵嫂也忍不住好奇地问。
“会带点天然的颜色和香气,不过主要还是靠精油。”沈微解释道,手上动作不停,“咱们的皂,不能光实用,还得有点‘花样’,才能卖上价,跟城里那些铺子里的东西比一比!”
**扩大生产的信心!**
看着眼前有条不紊运转的小小“生产线”,看着王婶和赵嫂越来越熟练的动作和投入的神情,沈微心中那份关于“沈记”未来的蓝图,变得更加清晰和可行!
一个棚屋,四个女人(加上小桃),几口锅,几个桶…这就是她肥皂帝国的起点!简陋吗?是的。但这里充满了可能性!有了可靠的人手,就能实现更稳定的量产。有了稳定的产品,就能寻求更稳定的销售渠道(比如固定供货给县城的杂货铺,甚至…未来开自己的铺子?)。有了资金积累,就能购买更好的设备,尝试更复杂的配方(牛奶皂?精油皂?)!
这份信心,不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动,而是建立在初步实践、团队磨合和清晰规划基础上的**坚实信念**!
夕阳西下,将后院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冷凝水槽里,第一批入模的皂已经初步凝固成型。沈微小心地打开一个模具,一块方方正正、色泽温润的淡黄色皂块呈现在眼前,散发着淡淡的油脂和碱的混合气息,预示着几天后成熟脱模的成品。
“成了!”小桃欢呼起来。
王婶和赵嫂也围过来看,脸上洋溢着参与创造的喜悦。
沈微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那尚显柔软的皂体,感受着那份微凉的、坚实的触感。这不仅仅是肥皂,这是她们这个小团队通力协作的第一份成果!是“沈记”工坊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
“王婶,赵嫂,今天辛苦大家了!”沈微拿出准备好的铜钱,按照约定,分别递给两人,“工钱拿好。明天还是这个时辰,咱们继续!”
王婶和赵嫂接过沉甸甸的铜钱(对她们而言是笔不小的收入),连声道谢,脸上是掩不住的满足和期待。
送走王婶和赵嫂,后院恢复了宁静。灶火已熄,只剩下余温。棚屋里弥漫着油脂、草木灰、以及新皂那淡淡的、原始的气息。小桃在收拾工具,哼着小曲。
沈微站在棚屋门口,望着这片在夕阳下焕发着勃勃生机的小天地:堆肥堆默默滋养着土地,薯苗在微风中舒展,新搭的工棚里孕育着第一批产品…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充盈着她的心胸。
团队协作的萌芽已经破土,扩大生产的信心之树正在茁壮成长。后院升腾的烟火,不再是仅仅为了温饱,而是点燃了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希望之光。她知道,这简陋的工坊雏形,将是她撬动财富与梦想的又一根坚实杠杆。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此刻,这后院里的烟火气,便是她心中最温暖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