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邕拾级而上,一袭靛青色锦袍上绣着暗纹龙蟒,腰间悬着的饰品随着步伐轻晃。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深沉,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身后跟着的几位公子小姐衣着华贵,其中一位身着淡粉色纱裙的少女格外引人注目——她发间簪着的金步摇随着步伐轻颤,一双杏眼不住地打量着云锦若。
素手拨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音。
“是么。”云锦若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扶邕,“太子殿下带来这么多眼睛……”
她突然将琴推下高楼,在众人惊呼中莞尔一笑,“单是为了来看风景?”
扶邕像是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微笑着上前两步,“孤怕长公主无聊,今日特带了几位友人前来,与长公主一同赏景谈天。”
云锦若扫视一圈目光围绕着她打转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太子殿下倒是有心,既是赏景,这浮云阁诸位随意走动便是。”
至于谈天就不必了。
几人似乎没有想到她如此不给面子,面色一时有些难看。
“不知嘉宁长公主可会骑马?”
那位身着淡粉衣裙的小姐上前,盈盈福身,“马场新得了几匹上等好马,此间景色虽奢华却单调,不若去我们苍楚国的皇家猎苑瞧瞧?”
云锦若眼眸微抬,笑意清浅,“好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皇家猎场。消息自然也传入了扶珏耳中。
“你是说那几个歪瓜裂枣都聚到一起去了?”
扶珏斜倚在软榻上,一袭绯色锦袍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精致的锁骨。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俊美如妖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讥诮。
红莲唇角僵了僵,虽然这样的称呼在自家主子口中说出来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每次还是让人不知该如何接话。
“是,这会儿应是已经到猎苑了。”
扶珏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猎苑草场上,云锦若凝视眼前通体雪白的骏马,马儿的鬃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那马瞳色浅金,额间一缕红毛如血,当她伸手欲抚时,却猛地甩头避开,鼻间喷出粗重的气息,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溅起细碎的草屑,似乎很是不耐。
云锦若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此马性子烈,长公主不如换一匹?”扶邕上前半步,玉冠下的眉眼含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云锦若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发间的金凤步摇,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本宫就看上它了,黛汐——”
就见跟在云锦若身后的其中一名婢女应声而出,纵身一跃上了马。
白马立时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鬃毛如银浪翻涌。它疯狂地扭动身躯,试图将背上之人甩下。黛汐却如附骨之疽,双腿如铁钳般夹住马腹,手中缰绳在她指间游走如蛇。
就在那匹马剧烈挣扎间,她袖中无声无息地滑出一包淡黄色粉末与几根银针,随着她抚过马颈的动作悄然渗入皮毛。
不过三息,方才还狂躁的骏马突然安静下来,眼中凶光褪去,乖顺地垂下头颅。
“公主。”黛汐翻身下马,退回原位时,指尖在裙摆上轻轻一抹,残余的粉末随风飘散。
云锦若牵过缰绳,她翻身上马时,余光瞥见场边众人各异的神色,只觉得精彩的过分。
“本宫四处走走。”说完,她一夹马腹,那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
留下原地几人面面相觑。
着淡粉纱裙的少女扯住扶邕衣袖:“表哥,这......”
扶邕没有答话,此刻他正凝视着远处飞扬的尘土,忽然轻笑道:“那马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为何?”有人惊问。
“用了药。”角落里一个蓝衣公子突然开口,他面容俊朗,却给人一副浑身通透的气派。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那道身影,笑道:“既然是来骑马,不若肆意欢纵一番,其他事暂且往后搁一搁。”
说罢,人已翻身上马,朝着云锦若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言尘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与五皇子交好,兴许是好奇那样的人喜欢的女人会是什么样。”
“喜欢?”
一个紫衣青年嗤笑一声,“怕不是当成玩物差不多。”
只是话音刚落,那方才出言不逊的紫衣男子就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放肆!”
一群锦衣男女看向那动手之人,正是方才跟在晟云长公主身边驯马的那婢女。
“大胆婢女,竟敢出手打伤镇国公世子!”
黛汐神色不屑地看向眼前那一群怒气冲冲的锦衣男女,将手中的银花簪回发间,“奴婢身份卑贱,原不该以下犯上。”
她一字一句道,“可要论起来,我们嘉宁长公主也不容得卑贱之人以下犯上。”
那一群人被黛汐的话噎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扶邕眸光微闪,上前打圆场道:“不过是小误会,镇国公世子向来言行无状,不是有心,贵国长公主也并非小气之人,想必不会计较。”
镇国公世子秦霖甩开搀扶的人,脸色铁青,但在扶邕的警告的眼神示意下,也只能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黛汐。
“计不计较的,我们公主自有论断。”
留下这句话,黛汐转身远离了他们。
“当真是什么人跟着什么主子,太子——”
“住嘴!”扶邕厉声制止,将身侧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中,警告道:“她不是能够轻易招惹之人。”
另一边,黛青听到后面的动静,“公主。”
她低声提醒,手指不着痕迹地按在腰间软剑上。
“无妨。”云锦若轻轻一笑,勒住了马。
白马在她掌下温顺得不像话,唯有不断抽搐的耳尖暴露了什么。
“久仰大名,嘉宁长公主。”
言尘的声音忽然从侧后方传来。云锦若并未回头,直到听见马蹄踏碎草叶的声响近在咫尺,才懒懒侧目。
青年轮廓分明,眉如剑锋,眼若寒星,本该是锐利的长相,却因眼下那抹青灰而显出几分倦意。
云锦若挑眉,上下打量着他,“久仰大名?不知靖北王世子仰的是本宫的什么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