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新东京市立中学的放学铃声,在经历了那场几乎改写了世界命运的浩劫之后,听起来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橘红色的夕阳穿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将温暖的光芒洒在课桌上,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与青春期少年少女身上那淡淡的、如同青草般的味道。
但对于二年A班的学生们而言,这份日常的平静之下,却始终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思念与担忧的空缺感。
那个曾经属于转学生的、靠窗的后排座位,已经空了很久很久。
“好了,各位同学,在大家收拾书包回家之前,老师有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讲台之上,一向以严肃古板着称的班主任,此刻却一反常态。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抑制的、近乎于孩子气的兴奋与喜悦,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度。
他甚至还故作神秘地清了清嗓子,那副模样,让所有正准备收拾东西的学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
“鬼冢……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一个男生小声地对同桌嘀咕道。
“是啊,他不像是这个风格啊,看起来……高兴得有点吓人。”
在一片窃窃私语和困惑的目光中,坐在教室后排的相田剑介,用胳膊肘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戳了戳身旁正望着窗外发呆的铃原冬二。
“喂,冬二,”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却充满了某种强烈的预感,“你说……该不会是……”
铃原冬二没有回答,但他的身体却猛地一僵,那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坐姿,瞬间变得笔挺。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了教室那扇紧闭的门。
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复杂——有害怕希望落空的忐忑,有压抑不住的狂喜,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与久别重逢的挚友再次相见的、近乡情怯般的期待。
坐在不远处的铃木理,也同样停止了在速写本上涂鸦的动作。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画笔,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目光同样死死地锁定在门口的方向。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非常享受吊足了大家胃口所带来的效果。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充满了神秘感的、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宣布道:
“今天,我们班将要迎来一位……我们既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转校生!希望大家,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既熟悉……又陌生?难道是……
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门口的瞬间,教室的门,被缓缓地拉开了。
一个有着一头柔顺银白色短发、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脸上带着温和而又带着一丝疏离感的微笑,走了进来。
“什么啊……”
看到进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教室内原本那股被吊到顶点的期待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泄了气。
不少人的脸上,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然而,就在大家的兴致因此而略显降低的下一刻,又一个身影,从那个银发少年的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带着几分熟悉的腼腆,走了进来。
教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身影。
碇真嗣回来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歉意,对着全班同学微微鞠了一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大家……对不起,因为我个人的一些原因,给大家……弄出了一点事,所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
在短暂到极致的沉默之后,整个课堂,如同被投入了炸药的深水潭般,彻底地——暴动了!
最先动起来的,是铃原冬二。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巨大的动作掀翻了身后的椅子,在一片混乱的桌椅碰撞声和同学们的惊呼声中,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般,大步流星地冲到了碇真嗣的面前。
紧随其后的,是相田剑介,是铃木理,是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被他所拯救的、对他心怀感激与思念的同学们!
他们将碇真嗣团团围住,脸上是各种复杂无比的表情——有重逢的喜悦,有愤怒的责备,有压抑不住的泪水。
“真嗣!你这家伙!”
铃原冬二一把揪住碇真嗣的衣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恶狠狠的语气。
“你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下一次,你再敢像这样一声不吭地乱跑,一个人跑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危险事情,我们……我们绝对饶不了你!!”
他顿了顿,将所有的担忧、思念与愤怒,都化作了一记看起来很重、实际上却无比温柔的拳头,轻轻地打在了碇真嗣的胸口。
“然后……”
他松开手,张开双臂,将眼前这个让他牵挂了太久的挚友,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却又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欢迎回来。”
“太好了……”前排的洞木光,缓缓摘下因泪水而变得模糊的眼镜,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讲台上,班主任看着眼前这幅充满了青春与友情的、无比真实的动人景象,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身旁那个一直微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的银发少年说道:“啊,渚薰同学,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班的学生们……情绪可能有些太激动了,等……等一会儿,再做自我介绍吧。”
渚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羡慕与欣慰。
“没事,”他轻声说道,“我喜欢看这个。”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又被推开了。
明日香、真希波和绫波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嚯~真是好热闹的欢迎会呢~”真希波吹了个口哨,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被人群包围的碇真嗣。
明日香双手抱胸,脸上原本带着些许不耐烦,但当她看到铃原冬二那个充满了真挚友情的拥抱,看到碇真嗣脸上那副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无比真实的表情时,
她的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而绫波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和铅笔,开始迅速地、用流畅的线条,记录下眼前这幅,她认为比任何风景都更加美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