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城家新东京临时住所
夕阳的余晖透过古朴的日式推拉门,在榻榻米上投下一片温暖的橙红色光芒。
葛城美里跪坐在矮桌前,面对着她本应在十多年前就已离世的父母。
这种不真实的重逢感,在过去几天里一直笼罩着她,如今却已逐渐转化为一种深沉而平静的接受。
葛城美里的父亲——那位曾在南极第二次冲击中为保护女儿而牺牲的科学家,此刻正沉默地品着茶,目光时而落在女儿的小腹上,时而望向窗外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能解答一切疑惑的东西。
“所以……”葛城一郎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科学家特有的冷静分析,却又掺杂着父亲无法掩饰的关切。
“碇真嗣,那个复活我们的年轻人,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而现在,他却去往在了那个所谓的外宇宙。”
葛城美里轻轻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脖子,那里曾经挂着父亲留给她的十字架。
现在,她缓缓从口袋中取出那个饱经岁月洗礼的十字架,轻轻放在桌上,推向父亲。
“是的,爸爸,我想把这个还给你。”她的声音异常坚定。
“这个十字架承载了我太多的过去——痛苦、愤怒、复仇的渴望,但现在,我不再需要它了。”
葛城一郎没有伸手去拿,只是凝视着那个曾经象征他与女儿之间唯一联系的信物。
看着上面岁月的痕迹,项链上有些磨损,但被保养得很好,显然曾经被小心呵护着。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中燃烧着坚定火焰、戴着新信物的女儿。
“你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对吗?”他终于问道。
葛城美里微笑,左手抚上小腹,她抬手,轻轻触摸着自己胸前佩戴着的、用一条结实的链子系着的戒指。
“是的,爸爸,我找到了值得我为之而活、为之而战的人和事。”
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而且,我决定去把那个笨蛋带回来,他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和孩子不管。”
葛城美里的母亲,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葛城美和子,此时终于轻声笑了起来,打破了房间里略显凝重的气氛。
“你真的很像年轻时的我。”她温柔地说。
“固执、勇敢,一旦认准了什么,就绝不回头。”她伸出手,轻轻握住葛城美里的手。
“去吧,把你的丈夫带回来,然后带着他和我的外孙,一起来看我们。”
“他...不是我的丈夫,至少现在还不是。”葛城美里有些窘迫地纠正道,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哦?”葛城美和子挑眉,“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她调皮地眨眨眼,一反刚才的温婉形象。
“妈妈!”葛城美里惊讶于母亲的直白,随即无奈地笑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葛城一郎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却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终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十字架,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摇头。
“不,美里,这个还是留给你吧。”他将十字架轻轻推回,“不是作为过去的枷锁,而是作为未来的提醒——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为了自己所爱的人。”
葛城美里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默默地点头,将十字架收回口袋。
她知道,这一次,它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去吧,去追寻你的幸福。”葛城一郎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一次,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过去,而是为了你自己和你的未来。”
葛城美里深深地鞠了一躬,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又带着决然的神色。
她站起身,拥抱了她的父母,然后转身走向门口,迎着落日的余晖,走向她选择的道路。
第三新东京市,公寓门前。
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清晰。
门缓缓打开,久违的气息迎面而来。
公寓内部依然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有些凌乱,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沙发上随意丢弃的制服外套,墙边成堆的快递包装盒。
葛城美里站在玄关处,环视着这个充满了她过去生活痕迹的空间,不由得轻叹一声。
然后,她卷起袖子,露出了一个坚定的微笑。
“开始大扫除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葛城美里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
她彻底清理了整个公寓,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地板被擦拭得锃亮,家具被重新排列,多余的物品被整理打包,窗户被擦得一尘不染,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来,为这个曾经昏暗的空间注入了新的生机。
清扫到储藏柜时,她打开柜门,里面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酒类——啤酒、清酒、威士忌……这些曾是她麻痹自己、逃避现实的伙伴。
她沉默片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一瓶瓶价格不菲的酒拧开,全部倒入厨房的水槽中。
琥珀色、透明的液体汇聚成一股洪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是旧日时光的哀鸣。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酒精气味,但葛城美里只是平静地看着它们流走。
再见了,那个用酒精麻痹自己,在混乱中逃避现实的女人。
当最后一滴酒顺着排水管道消失时,她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清澈而坚定。
公寓焕然一新后,她走到那间属于碇真嗣的、被保持着他离开时样子的房间门前。
她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即将为人母的坚定。
“等我们把爸爸找回来,我们就会有一个真正的家。”她低声对腹中的孩子说道,然后,伸手准备推开房门。
然而,当她的手指刚触碰到门把手,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个异常的身影从公寓门外闪过。
警觉的本能让她立刻抽回手,迅速转身,以几乎是本能的速度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对准了门口方向。
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猛地拉开大门。
门外走廊对面的墙壁上,正斜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加持良治。
他似乎等待已久,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看到葛城美里开门,脸上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略带疲惫和玩世不恭的笑容。
“哟,美里,看来你—”
话音未落,只听咻的一声轻响,一颗子弹以极其精准的角度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瞬间将他口中叼着的香烟前端点燃的部分打灭!火星四溅,烟头掉落在地。
加持良治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瞳孔因惊吓而收缩。
他保持着靠墙的姿势,缓缓举起双手,看着门口握着配枪、枪口还冒着青烟、眼神冰冷如寒冬的葛城美里,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美…美里?!你这是……”加持良治结结巴巴地开口,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不轻。
葛城美里缓步走出房门,枪口依然稳稳地指着加持良治的方向。
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不带一丝感情:“加持良治,如果你敢在我面前抽烟,哪怕一丝烟味飘过来,影响到我的孩子……”
葛城美里抬起枪口,对准了加持良治的额头,“下一枪,我会直接打穿你的脑袋,我保证。”
她顿了顿,枪口微移,“还有,你像个背后灵一样守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加持良治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女人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求生的本能让他连忙解释,语气急促而真诚:“等等!美里!冷静!天大的误会!我发誓我没有恶意!”
他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台相机,“我是…我是也收到了真嗣君的礼物,想着你们这边可能需要帮忙,或者…至少作为朋友,我该来看看,表达一下感谢,还他之前的人情!真的!不信你问问高桥他们,我们约好一起来的,只是我先到了……”
听到解释,又看到确实是真嗣赠予的物品,葛城美里的敌意稍减,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她缓缓收起了枪,但眼神依然冷淡。
“还礼就不必了,现在没这个必要。”
她转身,准备离开公寓。
走到走廊口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等我把他带回来,到时候,你来参加我和真嗣的婚礼,再把这份谢礼送上吧。”
随即,她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还有……加持,你呢?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了吗?”
加持良治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挠了挠头。“幸福?那玩意儿太奢侈了,不过,我现在也挺忙的,要照顾一堆复活过来的老家伙和小鬼头,麻烦得很。”
他脸上露出混合着疲惫和某种满足感的笑容。
虽然嘴上抱怨,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喜悦。
“所以说啊,美里…司令官。”他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这个拖家带口的浪子,介绍一份薪水高点、麻烦少点的稳定工作啊?养家糊口的压力,真的很大呢!”
葛城美里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声音从走廊远处传来:“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自己去找伊吹,司令官的职位,我已经卸下了。”
加持良治看着她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提高了声音:“还真是任性啊,你这家伙…不过,这样也好!记得…见到真嗣那小子,帮我说声谢谢!他的礼物,我很喜欢!”
葛城美里的声音最后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那句话,还是等着你自己有机会,当面对他说吧。”
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加持良治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捡起地上的烟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而释然的微笑。
他有他需要承担的新生,她有她必须完成的追寻。
各自的道路已经选定。
他轻轻将那台相机放回口袋,转身,也离开了公寓,去迎接他那充满麻烦却也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而葛城美里,则踏上了寻找并带回她丈夫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