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脉的沉寂被一种新的、充满探索意味的忙碌所打破。姬尘那临时起意的“碎石堆”,成了除星纹薯苗外,众人目光新的焦点。
阿山每日清理死苔的劳作间隙,总会忍不住瞥一眼那堆看似杂乱无章的普通矿石。阿蓉在照料完昏迷的族人后,也会默默坐在附近,感受着从碎石堆方向隐隐传来的、比矿脉其他地方似乎更温润一丝的气息。就连意识逐渐清晰、偶尔能发出模糊音节和肢体反应的阿慧和阿木,无神的目光似乎也会被那堆石头吸引片刻。
姬尘如同一个等待种子发芽的农夫,每日都会用破妄之瞳仔细探查碎石堆的状态。导能凹槽末端流出的、经过菌丝网络净化的温和星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浸润着这些冰冷的石块。一天,两天,三天……
最初的几天,破妄之瞳下,除了岩石被能量冲刷得更“干净”些,并无明显异变。就在姬尘心中的期待渐渐被谨慎的疑虑取代时,第四天清晨,当他再次凝神望去时,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些靠近碎石堆表层、被能量浸润最充分的矿石边缘和棱角处,一丝丝极其微弱、淡若烟霞的温润光泽,如同初晨的薄雾,悄然浮现!这光泽虽远不如星纹薯苗根部那些被直接滋养的石屑明显,却真实存在!更关键的是,破妄之瞳清晰地捕捉到,这些光泽浮现的地方,矿石内部正极其缓慢地吸附、蕴藏着一丝丝被净化能量流裹挟而来的、微乎其微的星辰精粹!
成功了!尽管效率极其低下,过程极其缓慢,但这人工堆砌的碎石堆,在持续温和能量的浸润下,确实在缓慢地“同化”着星辰精粹,向着“温石”的方向转化!
“成了!”姬尘低呼一声,声音中压抑着巨大的兴奋。他立刻动手,小心翼翼地从碎石堆表层,挑选出几块光泽相对最明显的温润碎石。
阿山和阿蓉立刻围拢过来,眼中充满期待。
“试试!”姬尘将其中一块拳头大小、触手温润的石头递给阿山,“敷在伤处。”
阿山毫不犹豫,撩起破烂的衣襟,露出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疤——那是之前与魔物搏杀留下的,虽已止血结痂,但内里的筋肉依旧牵连作痛,动作稍大便如刀割。他将那块温石紧紧按压在伤疤之上。
一股远比之前敷用薯苗根部石屑时更清晰、更持续的暖流,如同温泉般从石中渗出,透过皮肤,缓缓渗入那僵痛酸涩的筋肉深处!这股暖流温和醇厚,带着一种安抚与修复的奇异力量,所过之处,那如同被锈蚀铁链锁住的滞涩痛感,竟开始一点一点地松动、消融!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遥不可及,但这种清晰的缓解感,让阿山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
“好…好暖和!像…像泡在温水里!”阿山激动得声音发颤,紧紧抓着那块温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阿蓉也拿起一块稍小的温石,将其捂在自己因劳损而剧痛的腰眼处。同样的暖意传来,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柔地按摩着酸痛的筋骨,连日积累的疲惫似乎都被驱散了一丝。
“尘娃子,这…这石头…”阿蓉感受着腰背间传来的舒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的有用!比之前那些碎屑…劲儿更大,更持久!”
“是能量浸润的结果。”姬尘看着手中剩下的温石,破妄之瞳下,石头内部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星辰精粹正持续散发着温养之力,“虽然慢,但这法子可行!只要我们不断‘养’着这些石头,就能源源不断地得到温石!”
这个发现,如同在绝望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篝火。
星露珍贵,用于维系性命根本。
冷凝水珠稀少,用于浇灌希望幼苗。
而这温石,虽然效果缓慢温和,却胜在原料遍地皆是,只要时间和能量投入,就能稳定产出!它无法立竿见影地治愈重伤,却能在日积月累中,缓慢而坚定地修复众人千疮百孔的身体,驱散伤痛,滋养筋骨,甚至…为日后重新踏上修炼之路,打下一点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根基!
行动立刻开始。
在姬尘的指挥下,阿山和阿蓉(后者身体稍好后也加入了力所能及的劳作)开始收集矿穴中相对规整、棱角较少的矿石。他们在星纹薯苗和核心星苔丛附近,清理出几片更大的空地,将这些收集来的普通矿石分门别类地堆叠起来,形成数个大小不一的“温石培育堆”。
姬尘则着手改造导能凹槽的末端。他用断刃在岩壁上小心地开凿出更细密的分支,如同灌溉的沟渠,将经过菌丝网络净化后的温和星辰之力,引导向每一个新建立的温石堆。能量流如同无形的溪水,缓缓覆盖过每一块石头的表面。
矿穴内,第一次有了明确分工协作的迹象。
阿山负责重体力劳动:收集矿石、构建石堆、清理更大范围的死苔,为星辉地苔和薯苗争取更多空间。
阿蓉负责照料伤员、收集石凹冷凝水珠、以及用苔叶刮取每日凝结的星露。
姬尘则统筹全局,维持导能凹槽和菌丝网络的稳定,监控薯苗和温石堆的状态,并用破妄之瞳细致探查每一个族人的恢复情况。
温石的效果是缓慢而持续的。
阿山在劳作之余,总喜欢将一块温热的石头捂在旧伤最痛的地方。几天下来,他惊讶地发现,原本因剧痛而难以完全伸展的手臂,活动范围竟扩大了一丝!那深入骨髓的僵涩感,似乎被那持续不断的暖流融化掉了一角。
阿蓉腰背间的酸痛也大为缓解,让她能更长时间地照料其他人。
更令人欣喜的是,一直处于深度昏迷、恢复最慢的阿慧和阿木,在持续喂食蕴含星粹的冷凝水珠和星露滋养下,终于迎来了意识复苏的曙光!
阿慧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频繁转动,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哝声。在一次阿蓉为她润唇时,她的手指竟无意识地抓住了阿蓉的手腕,虽然力道微弱,却是一个清晰的信号!
阿木的变化则更为明显。在一次姬尘用破妄之瞳探查时,发现他体内因毒火侵蚀而淤塞的部分细微经脉,在星露和温石暖流的双重作用下,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疏通迹象!他沉重的呼吸变得轻快了些,苍白的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矿穴中央,那株星纹薯苗已长到半尺高,舒展着六片宽厚深绿、银丝流转的叶片,茎秆粗壮,生机勃勃。它根部的土壤周围,姬尘特意留出了一圈空地,铺满了从它根系下刮取的、蕴含了最精纯温养之力的“母石”碎屑——这是为姬正阳准备的。
姬尘每日都会取一些最温润的母石碎屑,小心地敷在姬正阳的胸口、丹田以及四肢关节处。破妄之瞳下,能看到那温和醇厚的星辰地脉精粹之力,如同最轻柔的纱幔,缓缓包裹住族长残破的身躯,试图渗透进那被九幽死气盘踞的领域。效果微乎其微,那黑色的荆棘依旧狰狞地盘踞在心脉,吞噬着一切靠近的暖意。但姬尘没有放弃,哪怕只能为族长冰冷的身躯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哪怕只能延缓那死气侵蚀的速度半分,也值得他日复一日地坚持下去。
希望,如同矿穴中那些被“养”着的温石,在时间的浸润下,缓慢地积累着微光。
阿山在清理一片新的岩壁时,挥动断刃的动作明显比初醒时流畅了一分,手臂的旧伤似乎不再那么掣肘。
阿蓉在收集星露时,腰背挺直的时间更长了。
阿慧在沉睡中,偶尔会发出清晰的音节。
阿木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屈伸。
石头体内顽固的毒素,在持续的星露冲刷下,似乎又淡去了一丝。
这些细微的变化,汇聚成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在这冰冷的矿脉深处流淌。
残躯之上,被伤痛刻下的深痕,似乎正被这源自大地星辰的温润之力,一点点抚平,一点点滋养。
而在这缓慢的修复之下,某些沉寂已久的东西,是否也正在这微光的照耀下,悄然孕育着新生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