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沈维星是被叫醒的。
他下床时,大全、小全兄弟已经忙活一阵了。
客厅里多了一张长桌。
桌上摆着婚礼必备的喜饼三大包。
除此外,还有桔子、椰子、芋头、石榴各两小篮子。
小全解释说:“参谋长,您听我跟您说——”
“桔子,寓意着‘大吉大利’!”
“芋头,寓意着‘生活富余’!”
“椰子,是祝您一夜有子!”
“石榴,更祝您多子多福!”
“所有生果篮,合在一起,寓意着生生猛猛!”
小全在这边解释,大全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沈维星的床铺,在竹席底下撒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合称“早生贵子”。
沈维星还在回味细品,小全已经给他戴上了新郎的红花。
“对了,嫂子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还没来?”
人最不经念叨。
他们正说着,方杰就过来送口信。
“思嘉姐说,这两天天气异常热,有一艘从海上回来的渔船,全船都病倒了……卫生院人手不够,她要吃完午饭才能过来了。”
沈维星不禁蹙眉。
虽说大妗姐帮忙看的吉时,是下午七点。
海螺乡这边的风俗随古,结婚结婚,黄昏时分才接新娘进门。
还有个别地方半夜接亲的都有!
沈维星想,夏思嘉肯定是找人打听了,知道规矩,所以才不急。
她不急,可他盼着见她!
抓心挠肝的!
按说,新娘也该头一天用碌柚叶沐浴的。
当然,大妗姐也说了,这事有例外。
只要戴上结婚的红花之前,夏思嘉能用碌柚叶淋浴一遍就行。
这些东西,都可以提前给她备好。
就是这时间上……
她掐得也太紧了!
其他人忙进忙出的,没空多想。
沈维星腿脚不便,落了个清闲,却反倒难受了。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夏思嘉,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她在金鹇岛人见人爱,难不成遇见更心仪的人了?
虽说,她家教好,重情重性,恪守承诺。
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一误就将影响余生……
她,该不会临阵逃婚吧?!
沈维星一边心里觉得没底,一边又不断重复回忆着,她昨天在医院走廊上答应时他的爽快模样。
看夏思嘉当时的状态和反应,也不像是另有所属的样子……
沈维星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自嘲。
结个婚而已,怎么他这么紧张?
应该相信她的。
她一定会来!
饶是如此,沈维星到午饭前的几个小时也不大好过。
他强迫自己看书,好不容易挺了过去,捱到吃午饭。
可是,午后,黄珍珍又送来消息说。
“思嘉姐应该四点左右到!”
这一次,连黎宝绢这个请假帮着备婚的旁观者,都觉得说不过去了。
“今天是她结婚,她是主角,主角一直不登场,光我们在这唱戏有什么用啊?”
沈老太是午饭前登岛的。
她听黎宝绢这么说,忙劝她道:“肯定是医院那边太忙了嘛,我这儿媳妇能干!医术精湛,性格脾气又好,深得她阿公的真传!医者仁心啊……反正这些大家都已经帮着准备好了,晚点她过来走仪式就行!”
黎宝绢看呆了。
她见过的婆媳,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
就没见过婆婆帮着儿媳妇说话的!
夏思嘉怎么做到的?!
黎宝绢这便准备回家拿纸笔。
她要催夏思嘉开课,听听她是怎么把婆婆治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众人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夏思嘉出现。
受邀宾客们陆续到齐。
就连最让大家感觉到意外的谢长青,都拿着手写请柬出现了。
然而,夏思嘉却没来。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斜,一天将要过去。
最淡定的大妗姐都有些慌了神,赶紧拿着自己的祖传小抄本,推演着下一个吉时。
没办法!
谁让新娘不出现呢!
这新郎官又是个军官,婚礼的各项事宜也都已经准备妥当,总不能让他捞不着人,结不成这个婚吧?
在他们七巧岛这儿,要是男方碰上这种情况,那最后就算是找遍全岛,找个雌鸟儿来当替身,也一定要完成婚习!
不然,不仅仅新郎官的面子上过不去!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他会被害得这辈子都打光棍,永远讨不到媳妇儿!
大妗姐满头大汗地重新看时辰,而沈维星则准备赶去金鹇岛,亲自接夏思嘉回来。
“不行不行,你都带了新郎红花了,这时候不能出海!你这要是出去了,会被虾兵蟹将误以为是要和海神之女结婚!船会沉海的!”大妗姐急忙说道。
叶欣荣不信这些。
他支持沈维星去接人回来。
“哪有结婚迟到的新娘子?!什么工作能比终身大事还重要?别人的事情是事情,她自己的事情就不是事了吗?真没规矩!”叶欣荣怒道。
谢长青凉凉接话说道:
“她正是因为太有规矩,所以才明明不是专职医务人员出身,却在休假的时刻,为了乡亲们的生命安全和家庭幸福,牺牲小我,贡献个人利益,成全集体大爱。要是这样也会被苛责,那就是黑白不分!”
话刚说完,他就被方杰勾着脖子去看旁边。
方杰急眼,“你脑子被实验室那些毒草毒气弄糊涂了是不是?你知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吗?那是守备区团长!”
“团长又如何,就算是他们司令员来了,该说我也照说,他们今天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参加工作会议,而是作为宾客的身份前来道贺的。既然都是宾客,那就人人平等!他诋毁嘉嘉在先,凭什么我不能反驳!”谢长青义正辞严。
方杰气得咬牙。
跟这糊涂虫说不清楚,还是别让他过去的好!
偏偏谢长青又不是他能管得住的。
谢长青挣脱方杰的手,还要和叶欣荣理论一二。
好在这时,黄珍珍突然大喊:“思嘉姐回来了!”
“真的?哪呢哪呢?”黎宝绢跟着激动起来。
很快,大家都看到了夏思嘉的身影。
悬挂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来了就好!
身上担负着婚礼流程工作的几个人,开始各就各位。
夏思嘉一进门,就像一条被送上了流水线的鲱鱼似的。
洗净,更衣,梳头,戴花。
撑伞绕院走,再跨火盆进主屋,才算是走完了基本流程。
接下来,就到宾客献礼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