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岛,小码头上。
方杰还没下船,就已经看见了等在码头的谢长青。
他满脸焦灼,好像准备了一肚子话要问。
方杰回头看了一眼船上。
还好,没几个人跟他一起过来。
不然,他真怕谢长青一会儿口误遮拦的,会害了他自己,更可能影响到夏思嘉。
好不容易等船到岸了,方杰飞快跳下了床,不由分说地推搡着谢长青走出几步,到了没人的一幢民房后墙边,才说:
“我确定了!思嘉姐因为结婚申请被驳回的缘故,为了避嫌,从沈参谋长那儿搬出来了!”
“她现在成功考进了金鹇岛,以实习医生的身份,要在金鹇岛进行为期半年的实习工作。”
“辛苦肯定是没跑的了,你知道,金鹇岛上的孩子也不少,九大队本来就愁人手不够。”
“这下好了,思嘉姐只拿实习医生的工资,却能当正式医生用。”
“她还主动揽下夜班工作,说愿意整晚守着需要住院观察的病患。”
方杰倒豆子似的,汇报完了情况。
说完后,忍不住补上了自己的看法。
“思嘉姐这回估计是真被伤心了。”
“没想到沈参谋长在结婚这事上,这么犹豫不决……”
“要我说,他想娶就娶,谁真能拦得住他?”
“不想娶,就早点和人家说明白!”
“拖拖拉拉的干什么?耽误思嘉姐的清白……”
方杰还在高谈阔论,忽然就见到谢长青好像一支离弦的箭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了码头的船边,询问他们合适能去金鹇岛。
方杰追上来,拽住谢长青,呵斥道:“你发什么疯?!这科研助手的工作,是你写了那么多材料报告,甚至还去恳求了你南沙城的亲戚担保,这才争取到的!按说你不能随便离岛吧?!你去金鹇岛干什么?!”
谢长青言简意赅,“我要去见嘉嘉一面!”
“她肯定没事的,桑野去探望她了。”方杰安慰说道:“桑野的五哥,桑左一家就住金鹇岛,他们隔三岔五就出海,在海上一住就是好几天,家里有空屋。要是思嘉姐听桑野的劝说,就会住去桑左家——”
方杰说了一大通,可他说他的,谢长青听见的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谢长青失神喃喃道:“按嘉嘉的性格,她就算住荒郊野外,也不愿意轻易去别人家打扰。”
“所以,她不会住桑左家……”
“小杰,你别拉着我!我要去见她,当面跟她说!”
谢长青奋力甩开方杰的手,不管不顾地跳上了去金鹇岛的船。
“被沈维星这样对待,她一定很伤心!”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沈维星是什么样的人了,也不算太晚!”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嘉嘉知道我有能力照顾她!”
“我要带她离开岛上,回海螺乡生活!”
方杰紧张地朝周围看。
船员们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们的争执。
他这才松了口气,揪住谢长青的衣服,硬把他往下船的方向拽。
“长青哥!你冷静点!是思嘉姐自己主动报考金鹇岛医院的!你也说了,你最了解她是什么性格。她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
“做椰子冻、椰子烤奶这种小事上她就是这样,那么,她的工作、前途和事业发展上,她就更不会听你的了!”
“你去了也会碰一鼻子灰!”
谢长青却趴在栏杆边傻笑。
“可她现在不是沈维星的未婚妻了!”
“只要她一句话,我就立马娶她!”
谢长青越想越高兴。
他感觉心口的激动化作了一头雄师,几乎快要撕开他的胸膛,探出头,向外部世界发出惊天巨吼!
仰头看天时,谢长青也不再觉得海云层层的天空,是充满阴霾的了。
云雨之后,分明就是烈阳和彩虹!
他深埋在心底那么多年的感情,终于得见天日了!
“长青哥,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方杰忍不住要说句实话,“思嘉姐现在只是换去金鹇岛工作了,没有人说她不是沈参谋长的未婚妻了。公共场合下,你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他都这样耍着她玩了,嘉嘉不可能再嫁给他!”
谢长青忽然凶恶地纠正方杰,“嘉嘉自尊自爱,她不可能无名无份的,还非要跟着沈维星那个残——”
方杰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谢长青的嘴,也将他嘴里能掀起惊涛骇浪的那个词,及时堵了回去。
“长青哥!你是我亲大哥!大哥!算我求求你了!你别说话了行吗!”
谢长青掸开他的手,倒是不再说了。
可他将双手举到了嘴边,朝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疯狂地大喊大叫。
方杰叹了口气。
疯了。
这人是真疯了。
还是别跟他再聊夏思嘉的事了。
免得他一会儿疯起来,又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对了,有一份从南沙城寄过来的信。给你的。我顺路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看。”
说着,方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有点厚度的信封,塞到了谢长青手里。
谢长青看也没看信封上的字。
只听着方杰说,这信来自南沙城,就默认为是他堂伯父来的家书。
该不会是回城的消息下来了吧?!
谢长青连忙拆信阅读。
可惜,抬眼看见第一行字,他眼里的希望之火就灭了。
“长青哥,展信欢!”
这娟秀但略显稚气的字迹,一看就是夏思芫的。
“长青哥,我和靖书哥一起,带着母亲,原本是拿着探亲证明出门,要去香江城投奔母亲林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的。”
“可是,我们到了南沙城后不久,就被人当街劫走了财物……”
“如今身无分文,在南沙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母亲和我都已经卖掉了身上全部的首饰细软,变成了现钱,暂时租住在招待所内。”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靖书哥受人蒙蔽,一心想要跟着他们偷渡去香江城……”
“我和母亲再三劝阻!可劝了几回,就连母亲也已被他说动……”
“他们决意疯狂地、不顾生命地去闯卡冲关……可我却清楚,这是不对的!”
“闯成了,去那边也是住地下室,住进暗无天日、马桶挨着灶台的劏房,给别人带孩子、洗衣、做饭、搬运货物……那到底有什么好的?!”
“若是闯不成更惨,轻则被收容拘押,重则被打死、淹死……”
“长青哥!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如果你看到信后,立即找我姐姐,给我们汇五百块过来,我一定能劝住他们俩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