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的三色帆域外的风里舒展,帆面上的星芒纹路正一点点吸收着沿途的星光,在边缘织出圈淡淡的银边。陆长生将祖父的兽皮地图摊在甲板上,地图上标注的忘忧泽位置正泛着柔和的绿光,像块被水浸湿的翡翠,与归墟石里透出的红光相互映照,在布面上洇出片温润的光晕。
“还有两日就能到。” 阿月正用三脉泉水清洗野菊花,花瓣在木盆里浮浮沉沉,每片花瓣都吸饱了水分,变得晶莹剔透,边缘的锯齿状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晰。她把洗好的花瓣摊在竹筛上,竹筛的纹路与母亲围裙上的星芒印记隐隐相合,“陆婶说用这花瓣泡水喝,能让人想起开心的事。”
阿虎蹲在旁边擦拭箭矢,箭杆上的麻绳被他用油脂反复涂抹,变得油光锃亮。“俺娘给的腊肉得省着吃。” 他从竹篓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肉干,肉干的边缘泛着暗红色,是用昆仑墟特有的柏树叶熏过的,“到了忘忧泽,说不定能钓着星海鱼,那玩意儿烤着吃才香。” 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我听见陆婶在梦里哼歌,跟祠堂壁画上先民唱的调子一样。”
陆长生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忘忧泽,那里标注的莲心图案突然亮起,在甲板上投射出片小小的水泽影像:巨大的青色莲叶漂浮在水面,叶心的莲台托着颗跳动的红光石,周围的水域里游动着半透明的鱼,鱼鳍上的纹路与归墟石的红光纹路相同。影像里,个身披青衫的身影正蹲在莲叶上,用竹篮打捞落水的星尘,那身影的侧脸与陆长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腰间多了个装着莲心的锦囊。
“是祖父。” 陆长生的掌心微微发烫,归墟石突然飞出船头,在影像上方旋转起来,石头里的红光化作无数细丝,将影像里的莲心与现实中的地图相连,“他当年在这里留下了归墟石的碎片。”
星舟驶入片星云带时,周围的星光突然变得黯淡。阿月的油灯 “噼啪” 爆了个灯花,光晕里浮现出些模糊的影子 —— 它们长着鱼的身体,却顶着人的头颅,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黑洞洞的窟窿,正顺着星舟的航线游动,游动时带起的气流让帆面的银边微微颤动。
“是忘忧泽的守泽灵。” 陆长生从鸿蒙鼎里取出片星壤草的叶子,叶子在他掌心化作道绿光,“长老说它们不伤人,只是会勾起人心里的忧思,得用星壤草的气息安抚。” 他将绿光撒向那些影子,影子的游动速度渐渐放缓,头颅上的黑洞里渗出淡淡的白光,像在流泪。
阿虎突然捂住额头,脸色变得苍白:“俺好像看见俺爹了...”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说不该让俺跟着来域外,说这不是庄稼人该来的地方...” 陆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的鸿蒙之力顺着他的手臂游走,阿虎肩头的混沌余毒正被一点点逼出,化作黑色的雾气被油灯的光晕烧成灰烬。
“那是守泽灵在勾你的心事。” 陆长生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你爹若是在,定会为你骄傲。” 阿虎的眼泪落在甲板上,砸在片星尘里,星尘突然炸开,化作他爹生前常穿的那件粗布褂子,褂子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麦穗,与阿虎箭囊上挂着的麦穗吊坠一模一样。
阿月突然指着星舟前方:“那是不是忘忧泽?” 陆长生望去,只见片巨大的水域在星海中展开,水面泛着淡淡的青光,无数莲叶像绿色的盘子漂浮在水面,最大的那片莲叶足有星舟那么大,叶心的莲台正散发着与归墟石相同的红光,莲台周围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透明的莲花瓣,瓣上的纹路里凝着细碎的记忆碎片。
星舟泊在巨大的莲叶旁时,陆长生才发现那些莲叶的茎秆粗得像船桅,表面覆盖着层滑腻的黏液,黏液里嵌着无数细小的星尘,用指尖刮下点放在掌心,星尘立刻化作行先民文字:“莲心藏忧,需以真心换之。”
母亲的声音突然从船舱传来:“让我去试试。” 她走到莲叶边缘,赤脚踩在叶面上,脚下的莲叶突然微微下沉,茎秆里渗出的黏液在她脚踝处凝成个青色的环,与之前的星芒印记相互呼应。“这些莲花在认亲呢。” 她笑着弯腰,指尖刚触到莲台的红光,莲台突然绽放,露出里面躺着的半块归墟石,石头的断口处,沾着些干枯的莲心粉末。
陆长生将带来的归墟石靠近,两块石头相触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道青红交织的光流冲天而起,光流中浮现出祖父的身影,他正将归墟石碎片埋进莲心,周围的莲叶突然合拢,形成个巨大的花苞,花苞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像在记录这段往事。
“原来祖父是用莲心养着这块碎片。” 母亲的指尖抚过合拢的花苞,花苞立刻重新绽放,只是这次开出的花瓣上,多了些与她围裙相同的星芒图案,“这莲心能吸收人的忧思,让魂灵碎片保持纯净。” 她摘下朵莲花,花瓣在她掌心化作杯青色的汁液,“喝了这个,你体内的混沌余毒就能清干净了。”
陆长生接过汁液一饮而尽,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往下淌,丹田处的鸿蒙鼎突然旋转起来,鼎口喷出的金光将他周身笼罩,体内残存的混沌余毒被金光逼出体外,化作黑色的雾气在莲叶上滚动,却被莲叶迅速吸收,叶片反而更绿了。“感觉身子轻了不少。” 他活动着筋骨,开天斧在墙角轻轻嗡鸣,斧刃的光芒比之前更亮了。
阿月突然指着水面:“那些鱼在跳舞!” 只见无数半透明的鱼正围着星舟游动,它们的身体里浮现出各种画面 —— 有村民在昆仑墟插秧的场景,有先民在域外建造守护塔的画面,还有母亲年轻时在药田劳作的身影。“它们在给我们看故事呢。” 阿月的油灯在这些画面中忽明忽暗,灯芯的光晕里,野菊的影子与鱼鳍的纹路渐渐重合。
陆长生望着那些画面,突然明白忘忧泽的真正含义 —— 所谓忘忧,不是忘记过往的伤痛,而是让那些忧思化作滋养成长的养分,像莲心吸收毒素,最终开出洁净的花。他将重圆的归墟石捧在掌心,石头里的母亲魂体比之前更清晰了,连她眼角的细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嘴角还带着熟悉的温柔笑意。
“该尝尝俺钓的星海鱼了!” 阿虎提着条半透明的鱼从船舱走出来,鱼的鳞片在红光中泛着银光,“这鱼肚子里还有颗星星呢!” 他用三脉泉水清洗鱼身时,鱼腹里果然滚出颗米粒大的星核碎片,碎片在归墟石的红光中化作道金光,钻进阿虎的弓箭里,箭杆上的麦穗吊坠突然亮起,与归墟石的红光遥相呼应。
晚饭时,三人坐在巨大的莲叶上,围着篝火烤鱼。鱼肉的香气混着莲花的清香,在星海中弥漫开来,引得更多的守泽灵游来,它们的身体里浮现出更多的记忆碎片,像无数盏灯笼在水面漂浮。陆长生望着这些碎片,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所谓的长生,不是永不忘记,而是带着所有的记忆和情感,继续好好生活。
归墟石在篝火旁轻轻旋转,石头里的红光与绿光交织成道小小的光茧,母亲的魂体在光茧中渐渐变得凝实,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她粗布衣裳上的补丁,和补丁上陆长生小时候绣的歪歪扭扭的 “土” 字。“再有三个秘境,娘就能完全复原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指尖划过光茧,光茧上立刻浮现出下一个秘境的星图 ——“焚心谷” 的位置闪烁着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陆长生收起兽皮地图时,发现祖父的手稿里夹着片焚心谷的火山岩,岩石上的纹路在归墟石的红光中亮起,映出段简短的文字:“焚心之火,可炼魂体,需以赤诚之心引之。” 他握紧岩石,掌心的温度与归墟石的红光相互融合,心里清楚,下一趟旅程,将会更加艰难,但只要身边有母亲、阿月和阿虎,有归墟石里的牵挂,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星舟驶离忘忧泽时,巨大的莲叶突然合拢,化作颗巨大的莲子,沉入水底,只在水面留下圈淡淡的光纹,像个约定的印记。陆长生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忘忧泽,归墟石里的母亲身影正对着他微笑,阿月在船舱里哼着新学的歌谣,阿虎则在打磨他的弓箭,箭杆上的麦穗吊坠在红光中闪闪发亮。
域外的风带着莲花的清香,吹起陆长生的衣襟,他握紧手中的开天斧,斧刃的光芒劈开前方的星云,照亮了通往焚心谷的航线。他知道,这趟旅程还很长,但只要归墟石的红光不灭,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永远有前行的勇气和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