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往的他,对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不在话下,可现在他全身无力还难受,为了制服这两个人还是花了点时间。
他结果两个乞丐后,随手将尚有余温的尸体踹出雕花木门。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在鼻腔翻涌,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像是有团火在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
踉跄着走到红烛摇曳的喜床边,他死死攥住新娘腕间的金丝镯,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青砖:“帮我... 准备一桶冷水。”
陈氏望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嫁衣上的珍珠在烛光里泛着冷光。她突然想起之前丫鬟神色慌张的欲言又止。此刻,乞丐跑进她的婚房,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来,自己的陪嫁嬷嬷也昏倒在院外,连粗使的仆役都不知去向。
而她心心念念的新婚丈夫,此刻正宿在烟花巷的温柔乡里。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看清只想利用自己家庭财富的男人,也看清了自己错付的真心。陈氏已愤恨到了极点,没想到这场精心布置的婚礼全是对她的算计。
“哐当” 一声,男人踹翻了红木太师椅,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如蚯蚓,眼底猩红几乎要将瞳孔吞噬。
陈氏下意识后退半步,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喜糖,脆生生的碎裂声混着她紊乱的呼吸。
“水,求你为我准备冷水。”
他强忍着心中快要爆发出的困兽。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金线衣袍上。
催情药的灼热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炙烤,他踉跄着抓住桌角,打翻的交杯酒顺着桌沿蜿蜒成暗红溪流,“求你,帮帮我......”
陈氏望着眼前近乎癫狂的身影,她有些无措。刚才他为了救她还杀了人,她也很想救这个男人,她得想办法救他,可是她要怎么救他?现在院子里一个鬼影都没有,她一个弱女子如何给他打水,而且她是新妇,根本不知道这个院子里水井在哪里。
陈氏还在纠结是否该帮眼前这个男人。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失去理智的男人猛然伸手,铁钳般攥住她的手腕。皮肤相触的刹那,一股奇异的凉意从她的肌肤渗入男人滚烫的身体,仿佛冰雪遇见烈火,瞬间激起一阵震颤。
陈氏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要挣脱,腕间的银镯在拉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可当她抬眼,看见男人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满是煎熬与挣扎。她的心突然揪紧,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新婚之夜,本该与她共度良宵的丈夫,却抛下她,奔向别的女人的温柔乡。空荡荡的婚房,冷寂的院落,都在无声地嘲笑她的天真与痴情。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委屈、愤怒、不甘交织在一起。既然丈夫如此薄情,她又何苦为他守着这空房,独尝寂寞?
一念至此,陈氏不再挣扎。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缓缓靠近男人。
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缠绕。在这充满算计与背叛的新婚夜,她选择以身为药,既是对丈夫无情的反抗,也是对自己命运的一次倔强回应 。
晨雾漫过雕花窗棂时,男人终于从灼热的余韵中清醒。怀中的女子蜷缩在锦被里,鸦青发丝散落在他赤裸的胸膛,呼吸间带着海棠香粉的甜腻。
他望着陈氏沾着胭脂的眼角,绣着并蒂莲的嫁衣歪歪扭扭地搭在屏风上,像一记无声的嘲讽,本该是别人的洞房花烛,此刻却被情\/欲染得凌乱。
指尖不自觉描摹她卷翘的睫毛,掠过小巧的鼻尖,停在泛着水光的唇瓣。
昨夜疯狂的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他喉结滚动,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密,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烧得他眼眶发烫。
怀中的人轻颤了一下,杏眼朦胧睁开。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慌乱地别开脸,喉间挤出干涩的声音:“我…会对你负责的。”
话音未落,就被陈氏平静的目光刺痛。她支起身子,雪白的肩臂滑落锦被,锁骨处的红痕格外刺目。
“如何负责?”
陈氏望着窗外欲晓的天色,声音清冷如碎玉,“我已是有夫之妇。”
男人猛地扯开颈间红绳,将一枚羊脂玉佩塞进她掌心。玉佩温润,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这个你拿着,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待我料理完手头的事,定来接你。”
他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得近乎恳求,“信我这一回。”
陈氏抽回手,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她拢了拢凌乱的衣衫,垂眸轻笑:“救你,不过是还你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击退乞丐,我早已清白尽毁。”
她将玉佩放在枕边,起身时嫁衣下摆扫过满地狼藉,“走吧,从此两不相欠。”
男人看着陈氏挺直脊背走向妆奁。铜镜映出她素白的后颈,发间金步摇轻轻晃动,恍若一场未醒的梦。
他弯腰拾起散落的衣袍,临出门前最后回望 ,晨光爬上雕花床幔,那枚玉佩在锦缎上闪着微光,像是某种无声的誓言。
纪云夕听得入了迷,她想了无数个可能,就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早在那血色弥漫的新婚夜,母亲就知道了纪丞相的算计和余氏的事情。她一直这么多年不争不抢,安静待在偏僻院落,应该一直在等他出现吧!
有了女儿后,母亲应该更想保护好女儿,而隐忍深宅后院的每一场明争暗斗,她都心如明镜,却甘愿收敛锋芒,春日的海棠、深秋的残荷见证着她的等待,那些在烛火下反复摩挲玉佩的夜晚,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期许。
有了自己后,母亲鬓角的白发渐渐多了起来。记忆里母亲总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丞相的冷眼、别人的嘲讽。
如今想来,那份近乎固执的隐忍,原是为了给她撑起一片小小的晴空。
纪云夕望着这个陷入回忆不能自拔的男人,泪水突然夺眶而出。这个男人最终还是辜负了母亲的等待。
“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