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紫色的雾气像凝固的糖浆,压得人喘不过气。陆无尘掌心那道金线还烫着,像是谁在他皮下埋了根烧红的铜丝,正顺着血脉往心脏爬。他没动,只是把酒葫芦往地上一磕,塞子“啪”地蹦出去老远,一股混着烂瓜皮、醉灵草和某种说不清味道的浊气“呼”地喷出来,在脚边形成一圈微微冒泡的泥泞。
“系统爸爸,”他仰头躺倒,眼皮都不抬,“我这叫主动配合,不叫求救,懂不懂?再说了,你都背了五百年了,转个身能累死?”
话音未落,腰间的咸鱼玉佩猛地一震,像是被谁踹了一脚的咸鱼,尾巴抽了抽。与此同时,掌心金线“嗡”地一颤,远处那道缓缓移动的巨兽轮廓,脊背上的符文竟跟着偏转了微不可察的一度。
白璃眯眼盯着那方向,指尖刚凝聚的银焰还没成型,就被雾气压得缩回掌心,像只受惊的萤火虫。“你刚才……是故意的?”
“不然呢?”陆无尘翻了个身,脸贴着潮湿的地面,耳朵凑近那摊浊液,“我还能靠颜值感化它?”
那浊液里的气泡正咕嘟咕嘟冒个不停,每一颗破开的瞬间,都让雾气扭曲一下。他盯着气泡破裂的涟漪,忽然伸手,用指甲在泥地上划了几道弧线。白璃和鲲鹏顺着看去,赫然发现那些弧线连起来,竟勾勒出巨兽移动的轨迹——一圈又一圈,像某种巨大的扫描仪,正围着他们缓慢盘旋。
“不是随机走的。”鲲鹏低吼,鳞片微微炸起,“它在画圈,一圈比一圈小。”
“说明它有目标。”白璃沉声,“而我们现在,就在靶心上。”
陆无尘咧嘴一笑,正要说话,掌心金线忽然剧烈一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低头一看,只见那金线末端竟渗出一粒微不可察的光点,像汗珠般滑落,砸进浊液里。光点一触泥地,竟没消失,反而顺着气泡的轨迹,一路滚出百步开外,最后在雾中凝成半枚残缺的符文——形如折扇,边缘带着锯齿状裂痕。
“哟。”他吹了声口哨,“这玩意儿还挺记仇。”
白璃瞳孔一缩:“那是……刚才那些虚影用的符文。”
“说明它认得我。”陆无尘摸了摸下巴,眼神难得认真了一瞬,“不是认得我这个人,是认得我这身‘信号’。”
他抬手,把咸鱼玉佩按在掌心金线上。玉佩“嗡”地一震,金线跟着发烫,远处巨兽的轮廓立刻又偏转了一度。他松手,金线冷却,巨兽恢复原路。来回三次,轨迹分毫不差。
“双向感应。”鲲鹏耳朵抖了抖,“它能感知你,你也能影响它。”
“不止。”陆无尘忽然咧嘴,“它现在知道我在哪儿,但我一‘摆烂’,它就卡壳。”
他话音刚落,便直接往地上一瘫,四肢摊开,酒葫芦往脸上一扣,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此生与世无争”的完美咸鱼姿态。
“哎呀好累啊……系统爸爸行行好……让小的歇会儿……”他闭着眼嘟囔,声音懒洋洋的,像是下一秒就能睡着。
几乎同一瞬间,掌心金线的热度骤降,远处巨兽的移动轨迹猛地一顿,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晃了晃,扫描频率明显迟缓下来。
白璃和鲲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惊意。
“它依赖‘活跃度’锁定目标。”白璃低声道,“你越安静,它越难追踪。”
“那不就是个高级探头?”陆无尘翻了个身,重新坐起,拍了拍身上的泥,“还是个怕咸鱼的。”
他正要收手,忽然察觉灵田深处传来一阵异动。那株无根藤的花蕊中,微型星图正缓缓旋转,而巨兽每移动一圈,星图边缘便多刻一道环形纹,如今已有了八道,第九道残缺不全,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截断。
“这图……在记录它。”鲲鹏盯着星图,龙角微微发烫,“但它不是地图,是日志。”
“第九圈没画完。”白璃眯眼,“说明什么?”
“说明它还没完成扫描。”陆无尘摸了摸下巴,“或者……有人打断过它。”
他话音未落,白璃忽然抬手,妖族圣力如银针般刺入他七处经脉节点,动作干脆利落。陆无尘浑身一僵,混沌灵珠的抽搐立刻被压了下去。
“你要看细节?”她挑眉,“先让我把你的‘信号’调低点,别再把那玩意儿招过来了。”
鲲鹏会意,龙角轻触灵田边缘,命运之力如薄纱般铺开,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缓冲层。星图的投影这才缓缓析出,细节逐渐清晰——第九道环形纹的断裂处,竟有一道极细的血光痕迹,像是被什么利器刺入脊背,硬生生中断了运转。
“这血光……”鲲鹏忽然低吼,“我见过!”
他龙角猛地一颤,缓冲层上浮现出一瞬即逝的画面:同一道巨兽轮廓,却深埋于九霄界陆家祖祠的地底,正被一柄淬毒的判官笔,狠狠刺入脊背。血光四溅,符文崩裂,而执笔之人,背影熟悉得令人作呕。
陆无尘盯着那画面,嘴角的笑淡了几分。
“二叔?”他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你这手,还挺喜欢往别人背上捅。”
白璃没说话,只是指尖一凝,银焰勉强撑起半寸,照向掌心金线。金线末端,那道微光虽已消失,但残留的热度还在,正隐隐指向巨兽移动的终点——一个位于星图核心的空白区域。
“它不是在扫描我们。”她低声道,“它是在……登记。”
“登记什么?”
“身份。”她抬眼,目光如刃,“它在确认,你是不是它要找的‘主人’。”
陆无尘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我?主人?它怕不是脑子被雾腌入味了。”
他话音未落,雾气深处,一道新的虚影正缓缓凝聚。这次没有攻击,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轮廓与他掌心的锁链纹一模一样,连那道新生的金线,都分毫不差。
虚影不动,可三人却同时感到灵力运转滞涩,连呼吸都像是被无形的规则一点点记录、归档。
陆无尘低头看了看掌心,又看了看虚影,忽然咧嘴一笑。
他抬起手,将咸鱼玉佩往地上一摔。
“系统爸爸!”他高喊,“救命啊!我快被查水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