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已是残冬将尽,早春的脚步悄然而至。京城里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寒意,但阳光却一日比一日明媚起来,冰封的河面开始消融,枯黄的柳枝也隐隐透出了几丝嫩绿的生机。
随着天气的转暖,京中各家府邸的宴饮酬酢也渐渐多了起来。陆微澜本以为,自己用南海赤珠手串成功打发了王氏,又抱恙躲过了陈尚书夫人的赏花宴,短时间内应该能落个清静。谁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这一日,安远侯府的老太君做寿,广邀京中各家女眷过府赴宴听戏。安远侯府是京中老牌的勋贵世家,门第显赫,老太君更是身份尊贵,她的寿宴,王氏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不仅亲自盛装出席,还特意带上了陆微澜和陆芷兰两位小姐。
用王氏的话说:“微澜啊,你前些时日身子不适,错过了陈夫人的宴会,已是失礼。这安远侯府老太君的寿宴,非同小可,你若再称病不去,恐会惹人非议,说我们陆府的姑娘不懂规矩,恃宠而骄了。”
陆微澜听了这话,心中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她对这种人多嘴杂、规矩繁琐的宴会向来是敬而远之,更何况还是去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太君拜寿,想想都觉得无聊透顶。但王氏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隐隐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她若再执意推拒,倒显得真有些不识抬举了。
罢了,去便去吧。就当是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看看这古代勋贵之家的排场,也算是体验生活了。陆微澜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安远侯府果然气派非凡,朱漆大门,金字牌匾,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府内更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步一景,处处透着钟鸣鼎食之家的奢华与底蕴。
女眷们被引至后花园的一处名唤缀锦阁的敞轩之中。这里早已搭好了戏台,摆上了数十张铺着锦缎的案几,上面盛放着各色精致的茶点瓜果。贵妇贵女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衣香鬓影,好一派富贵荣华的景象。
陆微澜随着王氏和陆芷兰寻了个相对偏僻些的角落坐下,本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安静静地当个合格的背景板,只等宴会结束便能脱身。
谁知,天不遂人愿。她刚坐下没多久,便有几道熟悉的目光投了过来。
“咦,那不是陆侍郎家的二小姐吗?”
“可不就是她!听说她前些日子抱恙,连陈尚书夫人的赏花宴都推了,今日倒是有精神来赴侯府的寿宴了。”
“啧啧,看来这病也是分人的。侯府的面子,可比尚书府大多了。”
几位平日里就喜欢嚼舌根的贵女,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虽然声音压得不高不低,但在这相对安静的敞轩里,却也足够让周围的人听个大概。
陆微澜只当没听见,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末子。心中暗道:这些长舌妇,真是无聊透顶。
陆芷兰听到那些议论,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就喜欢看陆微澜被人非议的样子,谁让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清高淡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王氏的脸色则有些不太好看,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碎嘴的贵女,又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陆微澜,似乎在责怪她先前称病惹来了这些闲话。
正在这时,敞轩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两位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在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其中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嘴角含着一抹温和的浅笑,正是尚书府的公子温如玉。
另一位则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剑眉入鬓,神采飞扬,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乃是武将世家出身的霍小将军霍启阳。
他们二人今日也是作为小辈,陪同家中长辈前来贺寿的。因男宾女眷分席,他们本应去往前院,只是侯府花园景致别致,便由管事引着,想在开席前略微游赏一番,不想却正好路过了这缀锦阁。
温如玉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陆微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喜,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只是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霍启阳也注意到了陆微澜,他性子直爽,咧嘴一笑,便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被温如玉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衣袖,示意他此处女眷众多,不宜唐突。
他们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敞轩内众位贵女的注意。一时间,不少年轻小姐都羞答答地低下了头,或故作矜持地整理着衣衫发饰,希望能引起这两位京中闻名的青年才俊的注意。
就在这略显微妙的气氛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说起来,咱们今日能在此处见到陆二小姐,可真是三生有幸啊!”说话的是一位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少女,她是都察院御史家的千金赵婉儿,平日里与陆芷兰交好,也曾在周府茶会上见识过陆芷兰的惊人才艺。她此刻开口,显然是存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赵婉儿掩口轻笑道:“坊间都传言,陆二小姐不仅丹青一绝,那歌喉更是如黄莺出谷,余音绕梁。只可惜啊,陆二小姐深藏不露,轻易不肯示人。上次在周姐姐家的茶会上,芷兰姐姐倒是想让我们一饱耳福,只可惜……咳咳,未能尽展其妙,真是令人遗憾不已。不知今日这般喜庆的日子,陆二小姐可否赏脸,让我们也领略一番那传说中的天籁之音,也好为老太君的寿宴更添几分喜气?”
她这话一出,敞轩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微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陆微澜的身上。
安阳郡主,如果之前已设定出场并与陆微澜结怨,且今日也在场的话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接口道:“是啊,本郡主也好奇得很。到底是什么样的天籁之音,能让坊间传得那般神乎其神?莫不是……只是些以讹传讹的虚名罢了?”
安阳郡主自恃身份高贵,又在之前的赏雪宴上被陆微澜用奇茶异点压了一头,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此刻见有机会让陆微澜当众出糗,自然不会放过。
王氏的脸色更是变了几变。她一方面希望陆微澜能借此机会大放异彩,为陆府争光;另一方面又担心陆微澜再次推拒,或者表现不佳,反而惹人耻笑。她紧张地看着陆微澜,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
陆芷兰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巴不得陆微澜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她倒要看看,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二妹妹,今日要如何收场!
一时间,陆微澜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她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神色,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与她无关。
温如玉和霍启阳站在不远处,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也很好奇,这位总能给人带来意外的陆二小姐,这次又会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