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冰湖炸裂的瞬间,天地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
叶凌霄站在碎裂的冰层边缘,残剑横于胸前,身后是沈清璃化作的晶莹石雕。他的眼神未曾有片刻动摇,但内心却如潮水翻涌。就在那一剑斩落之前,他分明看见她眼中闪过的释然与决绝——那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
可他不愿。
他不能。
就在这时,一股滔天龙威自湖底冲出,如同沉睡千年的巨兽苏醒,狂暴的气流席卷四方,将原本破碎的冰面彻底掀翻。无数冰渣在空中凝成旋涡,紧接着,一道巨大的虚影从湖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尊龙神法相。
通体由琉璃般的鳞片组成,七彩流转,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天地法则。它高达百丈,盘踞虚空,双目如星辰般深邃,俯视着下方渺小的人类。法相的轮廓竟与沈清璃极为相似,尤其是那眉宇间的一缕清冷,仿佛只是换了种形态存在。
叶凌霄心头一震。
这不是单纯的龙魂觉醒,而是沈清璃的意识……正在被吞噬!
“清璃!”他一声怒吼,残剑猛然挥出,一道凌厉剑意直指法相胸口。
剑光划破长空,却在触及法相的一瞬被轻松震散。那龙神法相抬起右手,掌心凝聚出一柄虚幻长剑,剑锋所指,正是叶凌霄。
下一刻,天地失色。
剑意交锋,轰然爆裂。狂风怒卷,冰雪倒飞,整个北疆雪原都在这一刻颤抖。叶凌霄脚下踏出数道裂痕,身形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死死盯着那法相,心中却无比清明——若不阻止,沈清璃将彻底消失。
他必须找到她的意识所在。
法相再度出手,这一次,整片天空都被剑光染成银白。叶凌霄不敢硬接,翻身跃起,借助残剑之力御空而行,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迅速拉开距离。他一边运转灵力稳住伤势,一边仔细观察法相的每一处细节。
忽然,他注意到法相胸口处有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意志的挣扎。
那是她!
叶凌霄毫不犹豫地催动全身灵力,残剑高举,体内《太虚剑经》的最终式再度浮现。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出,直扑法相而去。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冰面上。他吐出一口鲜血,视线却依旧紧锁那法相胸口的波动。
不能再强攻了。
他需要更直接的方式。
闭上眼,神识沉入体内,尝试沟通残剑。剑身轻颤,似有回应。他心中一动,回忆起过往种种——五岁拜师、十七岁下山、幽谷避雨、时空裂缝中的回眸……那些画面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她石化前的那句话:“你愿意看着我变成石雕,还是愿意亲手终结这一切?”
“我不愿。”他低声呢喃,“我要你回来。”
残剑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道温暖的波动顺着剑身涌入他体内。他睁开眼,目光坚定,一手握剑,一手贴胸,将全部意志注入其中。
剑意骤然转变,不再是冰冷无情的斩断,而是带着炽热与执念的牵引。
他再次冲向法相,这次没有挥剑,而是张开双臂,迎着那铺天盖地的剑意直撞而去。
“给我醒来!”
法相的攻击在他身上留下道道伤痕,但他毫不退缩,直至贴近法相胸口,将手掌贴上那处微弱波动。
刹那间,一股庞然的意识洪流涌入脑海。
他看到了她。
沈清璃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四周尽是扭曲的龙影与古老的符文,它们缠绕着她的身体,不断侵蚀她的神识。她双目紧闭,似乎已经陷入沉眠,唯有胸口一点微光还在跳动。
“清璃!”他大喊。
她没有回应。
叶凌霄咬牙,强行将自己的神识融入那点微光之中。顿时,无数记忆碎片涌现而出——国师的身影赫然出现,他立于一座祭坛之上,手中持着一枚龙鳞,口中低语着晦涩难懂的咒语。那不是普通的龙鳞,而是连接龙神本源的信物。
原来如此……
国师曾是龙神座下的护法,如今借由沈清璃的血脉,试图唤醒真正的龙神。
“你不能带走她。”叶凌霄低声说,声音却穿透混沌,“她是我的人,谁都不能夺走。”
他将残剑插入那点微光之中,剑身剧烈震动,一道金光顺着剑锋蔓延开来。混沌开始崩塌,龙影哀鸣,符文消散。沈清璃的身体渐渐清晰,睫毛轻颤,终于睁开双眼。
那一刻,法相胸口骤然亮起一道光芒,紧接着,整尊法相发出一声凄厉龙吟,开始崩解。
叶凌霄猛地抽回残剑,神识回归本体,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几乎同时,法相化作漫天光点,洒落湖面。风雪停歇,天地重归寂静。
他艰难地抬头望去。
沈清璃静静站在湖中央,脸上仍残留着石化的痕迹,但她的眼神已恢复清明。她望着他,嘴唇微动,却未说出一个字。
忽然,她踉跄一步,朝他跌来。
叶凌霄立刻起身,迎上前去,将她牢牢抱住。
她的体温很冷,像极了那天在幽谷中的雨夜。他紧紧搂住她,感受着她的心跳,一遍遍确认她还活着。
“我以为……”他哽咽,“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她轻声说,声音虚弱却坚定,“我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吗?”
叶凌霄苦笑,低头看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脸上的石化痕迹。那些灰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肌肤与熟悉的气息。
就在这时,残剑忽然自行震动,剑身浮现出一行古朴铭文——
以情化劫
叶凌霄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意义。他一直以为“斩情”意味着舍弃,意味着割裂,但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破局之法,不是斩断,而是融合。
用情为刃,以爱为引,化劫为机。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心中第一次有了笃定的答案。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轻声道。
沈清璃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感受到久违的温度。她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远处,湖面重新结冰,冰层之下隐约可见那七具龙尸的身影。而在更深的湖底,一道古老符文悄然亮起,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在等待某一天,被真正唤醒。
风雪渐息,天地静默。
唯余两人相拥而立,如旧日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