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总算停了,可宫里的寒意却没散。我坐在偏殿里,眼睛落在案上那几页记录上,心脏莫名地抽紧了一下。昨夜宴席上闹的事儿还没个结果呢,今儿又传来消息——李淑妃和她的侍女跟成穆贵妃的侍女在御花园干起来了,差点就动手打起来。小莲那丫头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把场面弄得乱糟糟的。
“娘娘。”小英猫着腰,声音压得低低的,“奴婢把双方的证词都整理好了。这事儿可不简单,怕不只是宫女之间的小打小闹。”
我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在纸上扫来扫去。李淑妃身边那个叫赵氏的宫女说,成穆贵妃的侍女张氏故意拿水泼她,还骂她是个只会传话的小丫头。成穆贵妃那边呢,硬说是赵氏先动手推的人,嘴巴还不饶人。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理,谁也不肯让步。这事儿要是不赶紧处理,说不定会闹得更大。
“先把她们分别叫过来问问。”我沉下声音,“别让她们当面吵,免得把事儿闹大了。”
没过一会儿,赵氏被带进了偏殿。她脸上有点慌张,行了个礼,头低得都快贴到地上了,可语气里还是带着股不服气:“娘娘您给评评理,奴婢就路过御花园,那张氏莫名其妙地拿水泼我,还说我是个摆架子的传话丫头!”
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不动声色地问:“有没有人看到啊?”
赵氏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当时就我们俩,没别人。”
我放下茶盏,眼神一缩:“那你知道她为啥这么对你不?”
赵氏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看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等她出去了,张氏被喊进了殿。她一脸平静,一举一动都挑不出毛病。听了赵氏的指控,她也不着急,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回娘娘的话,奴婢当时在御花园浇水修剪花枝,没故意泼谁。倒是赵姑娘,不知道为啥突然跑过来骂我,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她说情绪激动,为啥啊?”
张氏愣了一下,才小声说:“奴婢不清楚,就听见她念叨什么‘淑妃娘娘最近没人搭理,连个正眼都捞不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等两边的证词都记好了,我让小英把记录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果然,两人说的不太一样,但问题的关键不是那盆水,而是她们主子之间的矛盾。
李淑妃自从马皇后守丧之后就开始管后宫的事儿,平时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可还是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成穆贵妃本来就是朱元璋宠爱的妃子,地位稳稳当当的,肯定不会轻易服软。主子之间有了疙瘩,下面的宫女就成了出气筒。
“娘娘。”小贵子轻手轻脚地凑过来,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奴才刚才在偏殿外面听见小莲跟马皇后嘀咕,说‘她又想逞能了’。”
我眉头一皱,小莲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就爱挑事儿。要不是我早有防备,这次的事儿指不定闹成啥样呢。
“你去告诉她们,明天中午来偏殿,我要亲自解决这个事儿。”我对小贵子说。
第二天中午,偏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淑妃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脸上看不出啥表情,赵氏站在她旁边。成穆贵妃坐在对面,张氏站在她身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笑。
“本宫昨天听了你们的说法。”我扫视了一圈,声音稳稳的,“今天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分谁对谁错的。”
李淑妃轻轻点了下头,成穆贵妃也没说话。
我翻开记录,指着一条说:“赵氏说张氏说她是传话的丫头,张氏不承认。不过本宫查过了,张氏昨天在御花园跟别的宫女聊天的时候提过这事儿。”
我停了一下,看着赵氏:“你还记得在哪儿听到这话的不?”
赵氏脸一下子红了,头低下去,不敢看我。
我接着说:“本宫能理解你心里委屈,可要是因为这个就怪别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赵氏咬着嘴唇,过了半天才小声说:“是,奴婢知道错了。”
我又看向张氏:“你呢,在御花园说话不注意,也有过错。”
张氏赶紧弯腰赔罪:“奴婢知道错了。”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殿中间,大声说:“今天这事儿,本宫已经查清楚了。赵氏误会了人,说话没分寸,还推了人,按照宫规禁足三天。张氏说话不当,罚抄经三天。”
两个人都低着头答应了。
我看着李淑妃和成穆贵妃,笑着说:“两位娘娘都是后宫里有德行的人,肯定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现在事儿弄明白了,以后大家都多担待,别再让这种事儿坏了宫里的规矩。”
李淑妃轻轻点了点头,成穆贵妃也挤出了一点笑容:“娘娘说得对。”
事儿解决完了,我把李淑妃留了下来,递给她一杯茶:“娘娘最近辛苦了。”
她接过茶,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多谢娘娘公平处理。”
我看着她,突然想起昨晚宴会上她给李文忠妹妹写的信。虽然她没明说,但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她对我管后宫的事儿有点不满。
“娘娘要是有啥烦心事,就直说。”我轻声说,“毕竟,后宫安宁,才是皇上想看到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妾身心里有很多不安,但娘娘说得对,妾身记住了。”
我笑了笑,看着她走了。
等她走远了,我转身回殿里,小贵子悄悄凑过来:“娘娘,您真觉得她会就这么算了?”
我淡淡地说:“她可能不会真的服气,但至少,她该明白,想在这后宫活下去,就得学会忍着。”
小贵子点点头:“那在宴会上说‘你这么厉害,咋不去管朝堂’的那个嫔妃呢?”
我轻笑一声:“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我感觉,有人开始防着我了。”
“娘娘打算咋办?”小贵子小声问。
我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眼神变得深邃:“人心就像水一样,想掌控局面,不能光靠压。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选择,其实都在我的计划里。”
我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梅树上,花瓣随着风轻轻飘着,好像所有的纷争都过去了。
可我知道,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黑着呢,小贵子就急急忙忙跑到我寝室外面求见。他脸色很不好看,声音压得极低:“娘娘,东华门那边出事了。”
我披上衣服坐起来,招手让他进来细说。
“昨晚上子时左右,有个自称奉皇上旨意进宫的人到了东华门,拿着通关令符,是李淑妃亲自带他进了偏殿西边的一间密室。看门的太监早上发现登记簿上的字被改了,本来是‘八月初七’,现在只剩下一片模糊,像是被水弄湿了。”
我眉头皱起来:“有人看到那个人长啥样不?”
小贵子摇摇头:“听说就是个老头,瘦瘦的,戴着斗笠,穿了件灰布长袍,没说过话。奇怪的是,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想了想,突然觉得这描述有点熟悉。前两次宫里出怪事,都跟这样的神秘人有关,特别是一年前对付锦衣卫的阴谋,背后的人也是瘦瘦的、神出鬼没的。
“你派人盯着没?”
“奴才让小英混到东边偏殿打扫卫生的人里面,找机会接近那间密室。还让陈矩留意皇上有没有召见这个人。”
我点点头:“做得好。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人是谁,跟李淑妃啥关系。”
天亮了,我换好衣服去御膳房吃饭。路上,我看见东华门那边有几个宫女来回走动,好像在搬什么东西。我假装停下来看路边新种的梅花。
“娘娘,”小贵子在我耳边小声说,“那就是密室。”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宫女抬着一个小箱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回廊。箱子不大,但看她们费劲的样子,里面的东西肯定不轻。
“跟着她们。”我小声命令。
小贵子马上消失在人群里,我继续慢慢往前走,拐进了一条安静的走廊。
过了一会儿,小贵子回来了,脸色更难看了:“娘娘,箱子是空的,是用来骗人的。她们真正搬的是一幅画卷。”
我心里一惊:“画卷?”
“对。奴才亲眼看见那两个宫女从密室出来的时候,袖子里藏着一幅卷起来的画,用黄绢包着,还系着红绳子。”
我琢磨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个想法。能在宫里这么隐蔽的地方藏画卷的人,肯定不简单。更重要的是,这幅画里可能藏着他进宫的目的。
“你去档案库查查,最近三个月有没有古画进出宫的记录。”我吩咐道。
小贵子领命走了,我继续往御膳房走,心里乱成一团。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为啥三次进宫?最重要的是,朱元璋对他啥态度?
这些问题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我只能一步一步小心行事。
下午,我借口赏花,去东华门附近转了转。平时这里没什么人,今天却热闹起来了。几个宫女在修剪树枝,巡逻的侍卫也比平常多。
我站在回廊尽头,远远地看着那间密室,门关得紧紧的,门口站着两个穿深蓝色衣服的太监,一脸严肃。
“娘娘,”小英悄悄地靠过来,“奴婢刚才打扫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房间里很简单,只有一张檀木桌子,上面有个香炉,里面还有点灰。”
我轻轻点头:“闻到什么味道没?”
“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不是宫里常用的熏香,像是外国来的香料。”
我心里一紧。这种香味,我在一些边疆进贡的东西里闻过,一般是从西域或者南洋来的。难道这个人,跟国外的势力有关系?
“继续盯着。”我小声说,“有啥不对劲,马上来报。”
小英答应一声走了,我转身离开,心里的警报响个不停。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可能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他三次进宫,绝不是巧合。
真正的斗争,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