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轻轻点地,青石地板瞬间烧出一个坑洞。
元敬面色不再轻松,开口问道。
“大木公遗体返乡之时,龙王金身上有十二道焦痕,十六道阴伤,一道断手之创,一道剖胸致命伤。”
他看了一眼鲁浔手中的长刀。
“这就是那‘焦痕’?”
鲁浔被这题外话弄得一愣。
“的确,王爷的消息果然灵通。”
“郑克爽还真敢下注,家底几乎都与你了,倒是小瞧了他。”
元敬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金红色的刀刃。
“这种正而不邪的倭寇功夫,当真少见得很。”
他沉默片刻,开口发问。
“鲁浔,我听闻郑家的功夫你也得了不少,为何不在正道武学上下功夫,偏要数典忘祖的练这倭寇异族功夫?”
“异族功夫?”
鲁浔听了只觉得好笑。
“王爷,你这一身佛门武学,真要究其源头也是身毒异族的功夫,我手中这倭刀从制造到技法却是源自唐朝,严格来说,你才是数典忘祖,况且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青史留名,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况且刀术有什么思想,我学了倭刀,斩的全是奸贼恶党,你学佛功,护的却是作恶权贵,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元敬听了深吸一口气,愤怒的笑了。
“本王晋位小宗师三十余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人。”
“唉!这回你就见到啦!”
鲁浔直接上嘴脸。
“你突破小宗师时我还没出生啊,不过啊——”
说到这,他的语气带着诚恳的疑惑。
“小宗师很难么?”
“我宰了你!”
堂堂实权王爷、当世高手被人如此骑脸嘲讽,元敬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庞大身躯震碎地面,如犀牛一般冲向鲁浔。
鲁浔嘴上藐视元敬,手上可重视得很。长刀上日晕流金,瞳孔中日轮红光大放。
伴随着雷鸣般的兵器交击之声。
二人再度斗在一起。
元敬戟掌并用,长短结合,举手投足搅乱地水火风,一招一式如沧澜江水,连绵不绝间蓄满万顷巨浪之力,招式带起的狂风卷动地上砂石,打的院中满地狼藉。
方才一直正面对攻的鲁浔此时却不再硬碰硬,他仗着长刀锋锐、神掌铦利,主动贴近短打,不攻要害,只打边角,数次逼得不敢轻撄其锋的元敬收敛攻势。
一刀一掌如秋霜烈日,融于一体,竟打出攻守兼备的争锋之势!
方才还即为克制鲁浔的元敬此刻却有些进退两难,地水火风空定不住太阳烈火,降伏三毒的佛手握不住无尘太虚,如今自在王杖法不在自在,大方便力手也不在方便,便是身体上也是略胜大力,拙于灵敏,往常仗着数值碾压对手的打法此刻全然失效。
元敬越打越心惊,诚然他尚未全力以赴,可自己成名数十载,面对比自己小了如此多的对手,想要胜出竟还需以命相搏,说出去恐怕要江湖震惊。
不用江湖震惊,观战之人已经要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夫人,若师父易地而处,能有几分胜算?”
童危喉咙干涩,声音嘶哑。
“胜算?”
郭羡霓苦笑一声。
“父亲虽然也是气关小宗师,可内力修为却未超过延平王,王爷的武学最克制内力不如自己的对手,父亲的惊涛掌碰上自在王杖法,恐怕一半威力都发挥不得,绝无半点胜算。”
童危对此实在难以接受。
“那岂不是说,师父在鲁公面前也毫无胜算?”
“不!”
一直很仰慕鲁浔的郭襄却给出了不同意见。
“鹰袭兔、猫捉鼠,世间万物由相生相克,惊涛掌被自在王杖法克制,自然处处受制于人,可鲁大哥的刀术虽然犀利,却并不克制惊涛掌和玄武元象劲。”
“可鲁兄还有混元掌!”
一旁观战的卓凌昭突然开口。
“天下之间,凡以气凌敌、避实就虚之法,在太虚无尘面前都要退避三舍,惊涛掌虽然掌力雄浑,混元掌下恐怕也掀不起波澜。”
说完,他也叹了口气。
“幸好混元派武学舍外求内,做不到内气外放、罡气劈空,惊涛掌凭借真气外放还能搏得退走之机,总算不至于太过难堪。”
见卓凌昭如此鄙夷自家武学,郭襄也不管他什么世家公子,当即反唇相讥。
“是,我们郭家算不得宗姓家法,可惊涛掌代代相传,人人都能练出门道,卓氏的七修剑诀能毙敌于百步之外,却找一位六剑传人都难。”
“雪见!”
见郭襄给卓凌昭上嘴脸,郭羡霓当即开口制止。
可卓凌昭却十分坦然。
“郭姑娘所言不虚,桌某自负天资尚可,可如今也不过三剑圆满,七剑境界遥遥无期,可今日有幸能与鲁兄相识为友,桌某虽不好斗,却也有武人胜负之心,人口案事了,我便回庄闭关,苦练家学,必要练成七修剑诀!乃至传说中卓氏先祖仗以横行天下的腾空神剑!”
说到这,他将视线转回鲁浔身上,眼神炙热。
“否则,几十年后,鲁兄以大宗师之尊,在江湖上连论武之友都没有,岂不太过寂寞!”
匣中长剑嗡嗡作响,应和着主人激烈的情绪。
众人在卓凌昭的话语中听到了坚定的信念,也震撼于他的志向。
七修剑诀已是江湖出了名的难学难精,腾空神剑的传说更只存在于江湖历史的只言片语,可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不仅誓要翻过小宗师这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峰,还要挑战大宗师这堪称仙凡之别的天堑。
郭襄听着这话,又看了一眼那道自己目力已经跟不上的身影,用力抿了抿嘴唇。
“姐,回京之后,我想让父亲带我去一趟长安?”
“长安?”
郭羡霓听了这话先是疑惑,而后大惊。
“雪见,你想去长安郭氏!难道你要!”
“嗯!”
郭襄重重点了点头。
“惊涛玄武、天霜冰魄,郭氏两支古来有约,若后人上进,有挑战钻石星辰之志,两家武学,当合一处!姐,我要学天霜神拳和冰魄寒光冻气!挑战郭氏先祖的钻石星辰拳!姓卓的说得对,未来江湖,也当有我一席之地!”
“雪见!这!唉!回家再说!让父亲收拾你!”
郭羡霓看着郭襄坚毅执拗的表情,以手扶额头痛不已。
就在众人对话之际,战局变化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
鲁浔这边适应了元敬进攻,招式又起变动,只见他长刀斩出灼热刀气,在虚空中留下道道炎流,渐渐圈住周身丈许之地,形成一片灼热场域,如大日降临。
初时元敬无甚感觉,可渐渐地,元敬发觉每次与鲁浔兵器相撞,其刀上的灼热刀劲就会牵引周围灼热火劲渗入体内一分,悄然之间逐渐积累体内,海底会阴穴下竟逐渐生起燥意。
不好!
元敬心中一凛!便要抽身后退。
“晚了!”
鲁浔发现元敬察觉到了自己的暗手,大吼一声,手中长刀热浪勃发,周围继续灼热之气骤然收拢,集中在长刀之上,将流金刀刃烧的红如烙铁。
“残火赫刀!喝啊!”
灼热刀刃携带烈日之炎斩下,元敬在招架的一刹,一股熊熊灼气顺着戟身传到身上,勾连体内火劲,一瞬间只觉得五内俱焚!
强烈痛楚下,元敬动弹不得!
鲁浔借力跳起,双手握刀,挥出灼目日轮!
“认输吧王爷!”
“小子!”
元敬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见元敬不肯认输,鲁浔眼中梵天日轮大盛!
“那就在这烈日的火焰下燃烧吧!碧罗之天!”
说完,一刀劈下!
轰!
金红火劲充塞天地,照的众人眼中一片白茫!
“王爷!”
朝廷之人生恐元敬出了差池,各个惊叫出声。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一道金光扫开烈日之威!带起梵音浩荡!
只见战场之中,元敬举戟招架,靛青夜叉王身此刻泛起鎏金光色,八颗肉珠完全化作金色,仿佛佛陀颈上禅珠,大方光明。
“太小看我了!鲁浔小子!”
元敬抬起脸庞,此刻夜叉鬼脸在金光佛珠映衬下,凶猛中透出竟宝相庄严。
“大日之刀,可破不了本王的罗汉金身诀!”
随后,他猛然发力,将鲁浔扫飞出去。
二人再度分立两侧,相持而立。
“来!第四回合!”
说着话,元敬长戟浸透金光,磅礴内力激荡虚空,口中大吼,如狮子作鸣。
“敢不敢!鲁浔小子!”
鲁浔见状毫不畏惧,立刀于胸前。声音如剑戟铿锵。
“奉陪到底!”
“来!”
对视片刻,二人飞身向冲,烈日金光,再度缠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