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京城中的灯火也渐渐亮了起来。
为庆贺皇帝寿辰,宫中接连几日都办了宴会,一连多日的应酬,沈清枝眼中都没了光,满身疲惫。
好不容易从宫中离开,刚回到自己宅邸前,却见门口已停了辆奢华的马车。
沈清枝找寻了下马车上的标识,待看到那个“桑”字时,目光不禁黯淡下来。
马车旁侍候着的人,显然也发现了沈清枝,见沈清枝许久未从马车里下来,上前道:“小小姐,老夫人想见您一面。”
“我知道了,还请嬷嬷稍等,我略微整理下衣衫便过去。”沈清枝小小地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她不明白,当年外祖母既然明知母亲背弃了父亲还抛弃她们兄妹,却为何一直闭口不言,可怜她上一世还真情实感地以为母亲真的是战死沙场,可最后却……
回过神来,沈清枝整理了下情绪,下了马车向对面走去。
“外祖母安好。”
听到沈清枝的话,马车中传出一道沉哑的声音:“如今已经立了秋,外面风大,晚上更气重,清儿上来谈吧。”
“是,外祖母。”
沈清枝应答着,掀开帘子进了桑家马车。
“前些时日,外孙女在丰年堂见到外祖母身边的嬷嬷,边想着回头等这一阵子手上的事务忙完了便去拜见外祖母,没想到今日刚一出宫便见到了外祖母您。”
上了马车,沈清枝笑着朝桑老夫人“告罪”,实不相瞒,近来琐事繁多,若不是今日见到了桑家马车,她先前还真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要去桑家拜访一事。
“无妨。”桑老夫人摇摇头,并不在意沈清枝的爽约,只是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轻拍着,似乎有些感慨。
“想当年,你母亲如同你这般大时,也是多在外忙碌的不怎么着家,我几次想让她回来陪陪我,可却总是因为军情耽搁。”
沈清枝闻言有些激动,明明先前她那位二婶作为沈二叔的续弦夫人嫁入沈家时,桑老夫人便曾私下见过她,还专门送了贺礼,怎会没认出那人!
正欲反驳,可沈清枝抬头时,话却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老人两鬓斑白,头发也已花白,皱纹似乎也更多了,唯有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仍是她记忆中的那般温柔和蔼。
沈清枝情绪上来了,不禁又低下头,平复自己的心情。
桑老夫人毕竟也是久经风霜,见到沈清枝这副样子,又怎会看不出她的所想,心里也多少心心疼自己的这个外孙女的,随即吩咐外面的车夫,将马车赶到附近偏僻的小巷子里。
“你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内敛,有什么想法都喜欢埋在心里自己默默想着,和你母亲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当年,我怀你母亲时,众人都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你舅舅他们也都满心期待着,直到预产前几日,京中突然发生动乱,那一日城中横尸遍野,我受到惊吓早产,两个孩子生下来便都有些先天不足,养了许久才转好。”
听着桑老夫人的话,沈清枝本以为会是些说教,打着听完就忘的主意,可当“两个孩子”一出,她顿时抬起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沈清枝瞬间泛红的双眼,桑老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伸手将沈清枝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
“是啊,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除了你外祖父和我,便也只有我当时的侍女和接生婆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知晓此事的也就只剩我和浮月了。”
“孩子,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怨我,怨我对你们兄妹不管不顾,可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当年我生产当日,正逢老皇帝的宠妃产子,那位皇子生下来身子便极为孱弱,娘娘不忍自己儿子整日受苦,吃了无数碗要也不见好,便让人从全国各地搜寻大师。”
“老皇帝本就子嗣不丰,当时也已上了些许年纪,自然对这个老来得子算得上是极为宠爱,得知有大师能解决儿子的先天不足,自是有求必应。”
“据那大师所说,他夜观天象,发现皇子的身体孱弱全是因京中同日所生的双生女命数相冲,恐怕会夺取皇子气运,破解之法唯有除去当日京中所生的双生女......”
说到这里,桑老夫人情绪也有些上来,有些哽咽。
沈清枝更是,有些难以接受这突然得知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失语。过了许久,桑老夫人才平复好心情,继续往下说。
“你外祖父当年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将军,跟着太祖皇帝征战、建国,这护国公的名头还是当时太祖皇帝封的。只可惜,太祖皇帝本就比你外祖父年长不少,常年的征战又耗空了身体,建国没几年便去了。”
“再往后,即位的便是老皇帝了。说起来,原本老皇帝同你外祖父还曾是至交好友,只可惜,二人一文一武,渐渐的开始理念不合,再加上因常年征战,你外祖父在外的名声隐约比老皇帝还响,慢慢地便开始被忌惮。”
“本就被忌惮,此时护国公府若再被人知晓正好有恐夺皇子气运的双生女,这......这真是个死局啊。”沈清枝心里有些不好受,没想到当初那件事背后,竟还有如此隐情。
若这般说,便对了,她一直以为二婶便是自己的母亲,只是一直想不通为何母亲会突然性情大变,若二者本就不是同一个人,那便能解释的通了,只是......
沈清枝心里还有疑惑,心中的疙瘩算是解开了些,心态变了不少,便主动问道:“依外祖母所说的话,那二叔想来是并不知晓二婶的真实身份,可他还是......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母亲突然失去踪迹,又为何——”
沈清枝顿了顿,才将那个称呼说出口:“又为何姨母会在二叔面前以母亲的身份嫁进沈家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