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反常了?秦桧很清楚,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最平静的表象之下。就像林木森那永远淡然的笑意背后,藏着的却是雷霆手段。
“秦相爷,夜里风大,您还是回帐歇息吧。”一名守城的兵卒恭敬地说道。
秦桧摆了摆手,目光依旧盯着远处的金营。
“无妨,本相再站一会儿。”
他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很久没有和金国那边联系了。可是秦桧却知道,金人已经如同火上的蚂蚁了。秦桧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翌日清晨,秦桧以“家中有急事”为由,命心腹秦福返回汴京处理家务。
“记住,务必亲手将这封信交给夫人。”秦桧故意大声地嘱咐,同时递上一个看似普通的家书木匣。
秦福点头,和秦桧对视一眼。恭敬地接过,转身离去。
然而,秦福并未真的南下。他离开太原城后,见身后无人跟踪,便立刻折返向北,沿着一条偏僻的山路,直奔宋金边境的一处隐秘树林,那是秦桧与金国密探约定好的接头地点。
“秦桧不敢亲自去,他怕被盯上。”秦福跳下马,心里念叨着。
树林深处,一个披着狼皮袄的金国密探已经等候多时。见到秦福姗姗来迟,他当即破口大骂:
“狗奴才!拖了这么久才来,是想让老子冻死在这儿吗?”
秦福强忍怒气,从怀中取出秦桧亲手绘制的太原最新布防图,递了过去。
“这是我家相爷亲手所绘,绝无遗漏。”
金人一把夺过,粗粗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
秦福看着金人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蛮子!”
秦桧知道,光靠一份布防图,金国未必能迅速攻下太原。他需要更多内应。
于是,他盯上了太原守军副将——沈三石。
此人曾是童贯旧部,胜捷军出身,对朝廷本就心怀不满。秦桧暗中观察他多日,发现他常常独自饮酒,眼神阴郁,显然心有怨愤。
这一夜,秦桧“偶然”经过沈三石的军帐。“沈将军,好雅兴啊。”秦桧掀帘而入,正在帐中独酌的沈三石,面带微笑。
沈三石一惊,连忙起身行礼:“秦相爷!末将不知您来……”
“无妨,”秦桧摆摆手,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本相今夜睡不着,见将军帐中灯还亮着,便来讨杯酒喝。”
沈三石眼神闪烁,但还是恭敬地陪坐。
酒过三巡,秦桧故作叹息:“唉,童太尉……可惜了。”
沈三石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稳住,低声道:“相爷慎言,童贯乃逆贼,已被陛下处决……”
秦桧盯着他,忽然轻笑:“沈将军,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说这些官话?”
沈三石沉默片刻,终于咬牙道:“相爷到底想说什么?”
秦桧压低声音:“本相只是觉得,像沈将军这样的将才,不该埋没于此。”
沈三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相爷的意思是……?”
秦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天下大势,瞬息万变。沈将军是聪明人,该为自己谋个出路。”
沈三石握紧了酒杯,他快速地瞥了一眼秦桧。
秦桧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沈三石密谈的同时,帐外阴影处,一道人影悄然退去,那是皇城司密探。
种江早已安排了最精锐的侍卫,昼夜不停地监视秦桧的一举一动。
“大人,要不要现在拿下秦桧?”密探低声请示。
皇城司偏校吴伟摇了摇头,冷笑:“不急,陛下说了,让鱼自己咬钩。”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秦桧冷汗涔涔。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可每次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挣扎。是继续为金国卖命?还是……可一想到林木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就浑身发冷。
“唉......我看来是哪边也逃不掉了。”秦桧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戌时三刻,撷芳苑内烛影摇红。
林木森斜倚在软榻上,手中茶盏里的龙团胜雪已凉了半晌。他抬眸看向对面的李师师——她今日虽依旧妆容精致,可眉间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师师,茶凉了。”他轻声提醒。
李师师恍然回神,连忙伸手去换新茶,却不慎碰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慌乱地擦拭着案几。
“师师?”林木森皱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李师师勉强一笑:“没、没什么,只是……”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似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李师师瞳孔骤然一缩,猛地起身,袖中寒光一闪,那柄细长的“胭脂冽”已然出鞘!
“谁?!”她厉声喝道,连鞋袜都来不及穿,赤着脚便冲了出去。
林木森还未来得及阻拦,便见她已如一阵风般掠至院中,剑锋寒光凛冽,在月色下划出数道银弧。她发疯一般地搜寻着每一处角落,剑尖挑开花丛,劈开树影,甚至连假山石后都要刺上几下。
“出来!”她声音发颤,却透着狠意,“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来犯?”
夜风卷起她的衣袂,那双赤足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早已冻得发红。
林木森心中一痛,大步上前,从背后一把将她搂住。
“师师,冷静些。”他低声道,双臂紧紧环住她颤抖的身子,“没有刺客,只是风声。”
李师师仍不放心,挣扎着想要继续搜寻:“可是刚刚明明有声音……”
“是野猫。”他柔声打断,将她扳过来,捧住她的脸,“你太紧张了。”
李师师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的惊惶渐渐化作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只是怕……”
“我知道。”他叹息一声,俯身将她横抱起来,“但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
李师师忽然抓住林木森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攥得极紧。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砸,混着鼻尖渗出的清涕,狼狈地挂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