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驼岗,汴梁西郊的制高点。昔日林木葱郁的缓坡,此刻已被浓烟与火光笼罩。金兵完颜宗望部的狼头大纛在岗顶猎猎招展,密密麻麻的毡帐如同丑陋的毒瘤,覆盖了原本的土地。岗下,通往汴梁城西门的道路被严密控制,岗上,金兵的强弓硬弩如同毒蛇的獠牙,俯瞰着已成地狱的汴梁城。
岳飞率领的义军与溃兵组成的千人队,如同扑火的飞蛾,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悍然撞上了这座金兵重兵布防的堡垒!
“放箭!射死这些不知死活的南蛮子!”岗上金将的咆哮在夜空中回荡。
密集的箭雨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黑色的冰雹泼洒而下!瞬间,冲在最前的数十名义军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土地。
“盾!举盾!”岳飞的声音穿透箭矢的呼啸。他身先士卒,沥泉枪舞动如轮,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纷纷拨开!牛皋、王贵、张宪等悍将怒吼着,用盾牌护住要害,顶着箭雨,带领着士兵们如同磐石般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踏着袍泽的鲜血!
“冲上去!夺下高地!”岳飞目眦欲裂,他看到了岗上金兵正在调整的床弩!一旦让那些大家伙发射,后果不堪设想!
“杀啊——!”牛皋须发戟张,如同愤怒的金刚,挥舞着门板般的板斧,硬生生撞开了一条血路!张宪、王贵如同两柄尖刀,紧随其后,撕裂着金兵仓促组成的防线。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狭窄的坡道上,双方士兵拥挤在一起,刀枪并举,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骨骼碎裂声交织成一首地狱的协奏曲。义军和溃兵们装备简陋,许多人甚至只有布衣和简陋的武器,但他们眼中燃烧着国仇家恨的火焰,以命搏命,用牙齿,用拳头,用一切能用的东西,疯狂地撕咬着金兵!
岳飞的身影在乱军中如同游龙!沥泉枪所到之处,金兵无不披靡!他精准地挑飞金兵的弯刀,刺穿咽喉,砸碎头颅!每一次突进,都带动着身后士兵的士气!他如同一面不倒的旗帜,牢牢钉在战场的最前沿!
“挡住那个白袍宋将!杀了他!”金兵指挥官发现了岳飞这个巨大的威胁,厉声嘶吼。数名金军悍卒嚎叫着围拢上来,沉重的狼牙棒、锋利的弯刀,带着恶风劈向岳飞!
“统制小心!”张宪惊呼,挺枪来救,却被另一股金兵死死缠住。
岳飞眼神一凛,不退反进!沥泉枪化作一道银色闪电,一招“凤凰三点头”,快得只留下三道残影!噗噗噗!三名金兵咽喉几乎同时绽放出血花!第四名金兵的狼牙棒已经临头!岳飞猛地侧身,狼牙棒擦着他的胸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他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对方手腕,右腿如鞭横扫,“咔嚓”一声脆响,那金兵惨嚎着跪倒在地!沥泉枪顺势一绞,结果了性命!
兔起鹘落,电光石火!四名悍卒瞬间毙命!周围的宋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而金兵则为之胆寒!
然而,金兵的人数优势和地利优势依然巨大。宋军的冲锋势头被死死压制在岗腰,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牛皋身上添了几道血口,王贵的肩甲被砍裂,张宪的战袍被鲜血浸透。队伍的人数在锐减,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顶住!顶住!”岳飞的声音已带嘶哑,他环顾四周,身边还能站立的士兵已不足五百,人人带伤。而金兵如同潮水般从岗顶不断涌下,狼头大纛依旧在视野中嚣张地飘扬。
难道…真要止步于此?岳飞心中涌起一股悲愤。宗帅的军令,汴梁的危局,石桥镇百姓的哭嚎…难道都要化为泡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东方,汴梁城的方向,那映红天际的烈火光芒之下,突然传来一阵沉闷而连绵、如同滚雷般的声响!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压过了牟驼岗上所有的厮杀声浪:
“杀——!!!”
“诛国贼!复河山——!!!”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决绝的意志和排山倒海的力量!如同天罚之音!
“是宗帅!是宗帅的大军到了!”岳飞眼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一股新的力量从四肢百骸狂涌而出!他猛地高举沥泉枪,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穿透云霄的怒吼:
“援军已至!天佑大宋!随我——杀上牟驼岗!接应宗帅!”
“杀——!!!” 绝境逢生的狂喜点燃了所有幸存宋军的斗志!他们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爆发出震天的呐喊,跟随岳飞,向着惊疑不定、阵脚开始动摇的金兵,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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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深处,“一线天”栈道之下。**
浓雾如同粘稠的牛奶,弥漫在深不见底的幽谷之中。冰冷的山涧在谷底奔流,发出沉闷的轰鸣。参天古木的枝叶上凝结着厚重的霜晶。
几个黑衣卫如同壁虎般攀附在陡峭湿滑的崖壁上,小心翼翼地下探。影枭脸色铁青地站在栈道断裂处,眼神阴鸷地扫视着下方翻腾的雾气。赵桓的决然一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这个懦弱的皇帝会为了活命而屈服。
“大人!下面太深了!雾太大,根本看不见底!” 一个攀爬的黑衣卫声音带着恐惧传来。
“废物!继续往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他,你们就永远留在这谷底陪他!” 影枭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黑衣卫们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在湿滑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藤蔓间继续向下探索。时间一点点流逝,谷底的寒气刺骨,攀爬的体力消耗巨大,却一无所获。
“大人!这里有血迹!” 突然,下方传来一个略显兴奋的声音。
影枭精神一振:“在哪儿?快说!”
“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还有…还有被压断的树枝!血迹很新,一直往下延伸!”
“追!顺着血迹追!” 影枭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皇帝跳崖时已经受伤,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侥幸没死,也必定重伤!血迹,就是最好的追踪线索!
黑衣卫们顺着那断断续续、时隐时现的血迹,艰难地在浓雾弥漫的谷底穿行。血迹最终消失在一条湍急、冰冷刺骨的山涧边。
“血迹到水边就没了!” 一个黑衣卫报告。
影枭走到涧边,蹲下身,仔细查看湿漉漉的石块。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水边石缝里尚未被完全冲刷掉的一点暗红,放在鼻尖嗅了嗅,确实是新鲜的人血。
他的目光投向山涧奔流的方向,水流湍急,没入下游更浓的雾霭之中。是顺流漂走了?还是被冲到了对岸?
“大人,下游方向,似乎…有炊烟?” 另一个眼尖的黑衣卫指着下游雾气稍薄处,隐约可见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水汽同化的青灰色细线升起。
影枭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这荒无人烟的绝谷深处,怎会有炊烟?是猎户?还是…接应皇帝的人?!
一股寒意和更深的忌惮涌上心头。皇帝跳崖,是求死?还是…金蝉脱壳?!
“兵分两路!” 影枭当机立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队,沿此岸向下游搜索,重点查看那炊烟处!另一队,设法过河,搜索对岸!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发信号!记住,若发现皇帝…格杀勿论!上面只要他‘闭嘴’,死活不论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皇帝展现出的狠辣和智慧,已经超出了预期,成了必须立刻铲除的巨大变数!
黑衣卫们领命,迅速分成两队,如同黑色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没入浓雾与湍急山涧的两岸,朝着那缕微弱的、不知是希望还是陷阱的炊烟方向,追踪而去。赵桓的下落,如同这秦岭的迷雾,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一场新的、更隐秘的猎杀,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