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通明。雍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朱笔在纸页上留下凌厉的批红。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培盛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案头一隅,那套“流光溢彩·幻虹樽”在烛光下折射出迷离的七彩光芒,美则美矣,却更像一件精美的装饰,与这处理天下大事的肃穆场合格格不入。雍正的目光偶尔扫过,也只是微微一顿,便又投入繁重的政务中。
放下朱笔,雍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他想起白日里在御花园“偶遇”穿着“空谷幽兰”静坐读书的沈眉庄,那份宁静淡雅,让他紧绷的神经也得到片刻舒缓。又想起皇后穿着“星芒咏叹”接见蒙古女眷时,那如同统御星海般的恢弘气度,让他这位帝王也为之侧目。甚至…连安陵容那身“月下清歌”,华妃那套“金阙凤翔”,都曾短暂地吸引过他的目光。
这些衣服…似乎都带着某种魔力,能将穿着者最独特、最耀眼的一面无限放大。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龙袍常服皆由顶尖匠人精心制作,象征无上权力,却…似乎少了些什么?少了那种能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艳、感到放松、甚至感到一丝“不同”的鲜活感?他每日困在龙袍之中,如同困在权力的黄金囚笼,连穿衣都成了责任的一部分。
一个极其荒谬、甚至有些幼稚的念头,如同水泡般,不受控制地从雍正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若是朕去开那罐子…能开出什么
这念头一闪现,便被他强行按捺下去。荒谬!堂堂天子,岂能如市井之徒般去砸罐子求奇装异服?成何体统!
然而,那念头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尤其是看到苏培盛恭敬地为他换上另一件纹饰繁复、象征意义大于舒适感的常服时,那份束缚感更加强烈。
“苏培盛。”雍正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奴才在。”
“你说…那奇物斋开出的衣裳,为何件件都…如此不同凡响?”雍正的目光落在“幻虹樽”上,仿佛在问酒杯,又仿佛在问自己。
苏培盛心中一惊,揣摩着圣意,谨慎答道:“回皇上,奴才愚钝。许是…机缘巧合,天工造物?那掌柜的也说,全凭天意。”
“天意…”雍正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深邃,“朕倒想看看,这天意若落在朕身上,会是何等模样。”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日,你替朕去一趟奇物斋。开一个罐子。朕要看看,天意给朕准备了什么。”
苏培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皇上也要开罐子?!他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躬身:“嗻!奴才遵旨!定当…定当用心!”他心中叫苦不迭,这差事压力太大了!开好了未必有功,开不好…龙颜震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天,苏培盛带着沉重的使命感和一大锭金子,再次来到了奇物斋。他站在柜台前,感觉手中的金子有千斤重。怀安看到他凝重的脸色,心中了然。
“苏公公,还是按规矩?”怀安问道。
“一个。劳烦怀掌柜。”苏培盛声音干涩。他接过罐子,走到角落,闭上眼,心中默念:“列祖列宗保佑!皇上保佑!不求华丽,但求一件配得上万岁爷身份、最好还能让万岁爷龙心稍悦的物件吧!”然后,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殉道般的悲壮,将罐子砸了下去!
“砰!”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奇特的声响。只有一道极其内敛、深沉、仿佛能将所有光线都吸进去的纯黑色光芒骤然亮起!那黑,如同最纯粹的古墨,又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带着一种无言的厚重与肃杀之气!光芒并不扩散,只是紧紧包裹着碎裂的罐子,持续了几息,便如同从未出现过般,瞬间收敛!
整个店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被那纯粹到极致的黑光震慑住了,仿佛连心跳都慢了一拍。那黑光,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感。
苏培盛颤抖着拨开碎片。只见碎片中心,静静地躺着一套…衣物?不,更像是…战袍?
那是一套通体玄黑、造型极其简洁利落、充满了力量感与冷冽气息的劲装!
上衣是类似立领箭袖的修身设计,材质非布非革,触手冰凉坚韧,带着细微的鳞甲般的纹理,在光线下泛着哑光的金属质感。肩部有简洁的、如同护肩般的硬朗线条延伸。下身是同材质的长裤,线条流畅,便于行动。腰间束着一条宽厚的、镶嵌着暗金色方形金属扣的腰带,腰带一侧挂着一个同样玄黑的、造型古朴的皮质剑套(无剑)。最引人注目的是外面一件同样玄黑的、长度及膝的立领大氅!大氅用料厚重挺括,如同鸦羽织就,领口高耸,边缘镶嵌着冰冷的暗金色金属包边,背后用几乎同色的、极其深邃的墨线绣着一幅气势磅礴的“墨龙踏云图”!那龙形简练、凌厉、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睥睨天下的孤傲!整套装扮,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纯粹的黑与冰冷的暗金,散发着一种低调到极致、却又霸道到极致的帝王威严与江湖侠客般的洒脱不羁!它的名字仿佛带着金戈之声——墨染青锋·孤鸿照影!
苏培盛彻底傻眼了!这…这看起来像江湖侠客或者…前朝遗少的衣服?这怎么给皇上穿?!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怀安也被这套充满“暗黑帝王”与“孤高侠客”混合气息的套装惊到了。系统提示:【顾客开启普通罐子,获得:特殊意境(孤绝\/威煞)物品,墨染青锋·孤鸿照影套装。店主获得相同物品。】他怀里也多了一份冰冷沉重、仿佛带着杀伐之气的复制品。这套衣服的“意境”,简直是为雍正量身定做的矛盾体——帝王的威严与内心的孤绝。
“此…此乃…”苏培盛声音颤抖地问怀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此乃‘墨染青锋’,墨色如夜,青锋藏匣,孤鸿照影,气自威。”怀安给出了名字,心中暗叹,这“天意”可真敢给啊!
苏培盛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将这套“墨染青锋”极其小心地收好,失魂落魄地回宫复命。
养心殿内,雍正看着苏培盛呈上来的这套玄黑劲装,沉默了许久。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培盛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出乎意料地,雍正并没有发怒。他走上前,手指抚过那冰凉坚韧的衣料,感受着那鳞甲般的纹理,目光落在大氅背后那幅凌厉孤傲的墨龙踏云图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审视,有诧异,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
“更衣。”雍正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啊?”苏培盛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说,更衣。”雍正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
苏培盛和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伺候雍正换上这套“墨染青锋”。当最后一颗暗金腰带扣系紧,那件墨龙大氅披上肩头时,整个养心殿仿佛都暗了几分。
镜中的人,一身玄黑,身形被利落的剪裁勾勒得挺拔劲瘦。高耸的立领衬得他下颌线条愈发冷硬,如同刀削斧凿。墨龙大氅披在身后,那孤傲凌厉的龙形仿佛与他自身的帝王威压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无言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没有了龙袍的繁复累赘,没有了常服的宽大束缚,只有纯粹的、内敛的、如同出鞘古剑般的锋芒与孤绝!这一刻,他不再是困于龙椅的帝王,更像是一位手握权柄、睥睨天下、却又高处不胜寒的…孤鸿。
雍正看着镜中的自己,久久不语。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感受着衣料的柔韧与舒适(远超龙袍的束缚),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隐秘的兴奋感油然而生。这身衣服,仿佛将他内心深处那份被龙袍掩盖的、属于胤禛的锐利与孤傲,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他没有穿着它上朝,也没有穿着它见任何人。只是在某个批阅奏折疲惫不堪的深夜,他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穿着这身“墨染青锋”,在空旷的养心殿内缓缓踱步。墨龙大氅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摆动,暗金色的金属扣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只属于自己的“不同”与“自在”。
“墨染青锋…孤鸿照影…”雍正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也许…偶尔做一次“孤鸿”,也不错。怀安在奇物斋里,仿佛能感受到养心殿深夜那份孤绝的威压。他摸了摸怀里那套同样冰冷的复制品,摇头失笑:“龙袍下的江湖客…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