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罐子送礼”热潮如同冬日暖阳,给奇物斋带来了持续的热闹和丰厚的收益。怀安忙着接待送礼的管家、处理寄卖物品、回收垃圾换积分,日子充实得飞起。然而,在“许愿罐”神话被张德福的“星穹咏叹”推上巅峰之后,现实很快就给狂热的信徒们泼了一盆冷水。
这天上午,店铺刚开门不久,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面容愁苦、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在众人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中,挤到了柜台前。他叫王老实,是城南一间小书铺的老板。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被摩挲得油亮的账本,小心翼翼地摊开,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怀…怀掌柜…您…您给看看…我…我开满五十个了…整整五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他的手指因为激动和长期营养不良而微微颤抖,“您看…张老板的记录…我…我都抄下来了…日期、数量、开出的东西…都记着!我有资格…买许愿罐了…对吧?”
怀安接过那本浸透着汗水和期盼的账本,上面确实工整地记录着王老实每一次开罐的日期、罐子数量和开出的物品(大部分是灰光小额银子和白级垃圾),累计正好五十个。他抬头看了看王老实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深陷的脸颊,心中了然。这一千两,恐怕是这位小书铺老板砸锅卖铁、甚至借了印子钱才凑出来的。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许愿”二字上。
“王老板,记录无误。”怀安点点头,将账本递还,“您确实有资格购买许愿罐。一千两白银一个,您确定要买吗?”
“买!我买!”王老实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裹了好几层的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各种面额的银票和碎银子,甚至还有几串铜钱,显然是他所有的家当,凑在一起,正好一千两。他颤抖着将钱推到怀安面前,眼神死死地盯着柜台下方那个上了锁的小木箱。
怀安收下那堆带着体温和汗味的钱,心情有些复杂。他转身,从木箱里取出那个带着暗金云纹的许愿罐,郑重地放在王老实面前:“王老板,许愿罐在此。祝您好运。”
整个店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王老实和他面前那个小小的罐子上。张德福开出的“星穹咏叹”带来的震撼犹在眼前,此刻,奇迹会再次上演吗?
王老实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光彩。他双手捧起许愿罐,仿佛捧着身家性命,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地面中央,狠狠砸下!
“砰——!!!”
沉闷的碎裂声响起。然而,预想中那璀璨夺目的光芒并未出现。只有一道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带着浓浓灰败气息的灰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光芒散去,碎裂的陶片中间,静静地躺着…两锭十两的官银,以及一些散碎的银角子,加起来正好…两百两。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堆再普通不过的银子。两百两?开许愿罐…只开出了两百两银子?这…这怎么可能?!
王老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了一层白垩。他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银子,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孤注一掷、所有的未来…都在这一刻,随着那道微弱的灰光,彻底破灭了。
“灰…灰光?”
“二…两百两?”
“开许愿罐…只开了两百两出来?”
“我的天…这…这比普通罐子还亏啊!普通罐子运气好还能开一百两呢!”
“一千两…换两百两…血亏八百两啊!”
“这…这也太背了吧?”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的议论声。声音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同情,甚至…一丝幸灾乐祸。许愿罐的神话,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撕开了一个口子。原来,它并非通往天堂的阶梯,也可能是一脚踏空的深渊!
王老实猛地扑倒在地,颤抖着双手去抓那堆银子,仿佛想确认那是不是真的。冰冷的触感告诉他,这就是现实。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鼻涕和尘土,在他灰败的脸上肆意流淌。他紧紧攥着那两百两银子,身体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的绝望弥漫开来。
怀安也收到了提示:【顾客开启许愿罐子,获得:灰级物品,白银二百两。店主获得相同物品:白银二百两。】他看着地上崩溃的王老实,心中叹息。这就是概率游戏的残酷性。许愿罐的本质,依旧是概率。它只是让你有机会开出普通罐子能开出的最高等级物品(红橙黄绿青紫灰白),但概率分布和普通罐子相同!开出灰级钱财,同样是八分之一的概率!只是代价高昂了十倍!
“王老板…”怀安走上前,想安慰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老实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怀安,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怨恨和不甘:“骗…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什么许愿罐!什么机缘!都是骗钱的!都是骗我们这些穷鬼钱的!”他嘶吼着,抓起地上的银子,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如同一个输光一切的赌徒,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奇物斋。那凄凉的背影,与当初张德福抱着“仙衣”的扬眉吐气,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店铺内一片沉默,气氛压抑。许多人脸上的狂热和期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和一丝后怕。许愿罐的光环瞬间黯淡了许多。它不再是通往财富自由的捷径,更像是一场代价高昂的豪赌。
怀安默默地将地上那两百两银子的复制品收入怀中,又俯身收拾着许愿罐的碎片。“看到了吧,这就是概率。”他像是在对众人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开罐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无论普通罐还是许愿罐,都只是游戏。量力而行,图个乐子就好,切莫倾家荡产,孤注一掷。”他平静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许多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心上。
许愿罐的“非酋”时刻,如同一记警钟,让奇物斋火爆的生意,多了一份理性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