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的手像铁钳一样卡住林晚的脖子，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直往骨头里钻。林晚的呼吸瞬间被掐断，眼前发黑，只能徒劳地去掰他的手指。那力道大得惊人，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
“呃…顾…顾衍…”她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肺里火烧火燎。
“你是谁？”顾衍的声音平板得像电子播报，毫无起伏。他那双纯黑的左眼里，血红的倒悬沙漏疯狂旋转，下方【48:00:00】的猩红数字刺得林晚眼睛生疼。他微微歪头，仿佛在扫描一件故障物品，“为什么…我的核心处理器…在发出…警报？你…是威胁源？”
“靠！他真下死手啊！”赵漫的怒吼炸开，她像头被激怒的母豹子，抡起旁边一根断裂的钢管就冲了过来，目标直指顾衍的后脑勺。“松手！你个白眼狼！”
钢管带着风声呼啸而至。顾衍甚至没回头，空着的左手闪电般向后一抓，精准地攥住了钢管！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赵漫…别！”林晚艰难地嘶喊，怕他伤到赵漫。
顾衍的注意力似乎被这一下攻击完全转移回林晚身上，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林晚眼前一黑，窒息的痛苦让她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顾衍之前给她的战术匕首！
呛啷！
匕首出鞘，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厂房里闪过一道寒光。林晚没有半分犹豫，刀尖直直抵上顾衍的咽喉！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跳动的脉搏。
“放开…我！”她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肺部快要爆炸。
顾衍的动作停滞了。纯黑的左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匕首，又缓缓移向林晚因缺氧而涨红的脸，那血红的沙漏投影似乎闪烁了一下。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咔哒”声。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进入红色区间！(?Д?≡?Д?) 启动紧急协议：声纹校准！】 Eros-β的弹窗带着乱码疯狂刷屏。下一秒，林晚的耳膜被一阵尖锐的、重复的电子音刺穿，紧接着，她自己的声音被放大变形，在整个意识空间里回荡：
-“你眼睛真像故障的星星…”*（带着点少女的别扭和好奇）
-“…这瓶水，算我付的参观费！”*（实验室里，她把水瓶塞给沉默少年的记忆）
-“…顾衍，别睡！”*（不久前巷战里，她带着哭腔的嘶吼）
这些声音碎片像一把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进顾衍混乱的记忆锁孔。
顾衍的身体猛地一震！扼住林晚脖子的右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左眼里的血色沙漏投影剧烈地晃动、变形，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那些流淌的“沙粒”竟然诡异地出现了瞬间的逆流！
“呃啊——！”顾衍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非人的低吼，像是极度痛苦的野兽。他攥着钢管的左手猛地松开，那只完好的右手却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闪电般抓向林晚抵在他咽喉的匕首刀刃！
噗嗤！
刀刃瞬间割破他的掌心！暗红色的、带着机油味的血液（蓝血和红血的混合物）顺着刀刃和指缝汹涌流出，滴落在林晚胸前，温热粘稠。
林晚的呼吸骤然一松，空气涌入火辣辣的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她震惊地看着顾衍那只死死抓住刀刃、被割得血肉模糊的手，他竟然用这种方式阻止了匕首刺入他自己的喉咙？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纯黑的左眼深处，血红的沙漏投影正发出刺眼的光芒，然后——
砰！如同玻璃碎裂的轻响。
那血红的沙漏投影，在他左眼前方猛地崩裂开来，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着幽蓝微光的星尘，缓缓飘散。顾衍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膝盖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那只紧抓刀刃的手终于松开，无力地垂落。他低着头，肩膀塌陷，只有微弱的、类似电流短路的“滋滋”声从他身体里传出。
“他…他怎么了？”赵漫喘着粗气冲过来，钢管还握在手里，警惕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顾衍。
“核心…处理器…过载…”周西西虚弱的声音传来，她被刚才的婴儿啼哭和混乱冲击得不轻，脸色比纸还白，但手指却指向顾衍，“晚晚姐…他的‘光’…里面全碎了…像…像被砸烂的镜子…”
林晚捂着火辣辣的脖子，看着顾衍跪伏的身影。Eros-β的弹窗疯狂闪烁：【检测到目标意识防火墙崩溃！漏洞出现！(｀?′)Ψ 宿主！快！神经链接！趁他病要他…啊不，是抢救他！】
“怎么链接？”林晚在脑内急吼，忍着喉咙的剧痛扑到顾衍身边，避开他塌陷流血的左肩。
【手！握住他的手！本统来搭桥！(? ?_?)?】弹窗蹦出一个握手的颜文字。
林晚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顾衍完好的右手。他的掌心冰冷，还沾着刚才抓刀刃留下的粘稠血污。就在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传来！林晚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狠狠拽进了一个无底的旋涡！
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天空是压抑的铁灰色，不断落下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雨水”。脚下是断裂的金属管道、扭曲的钢筋、破碎的玻璃屏幕，上面还残留着模糊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全是实验室的场景，冰冷的白炽灯，束缚带，针管…这是顾衍的记忆宫殿？被彻底摧毁了。
“顾衍！”林晚大喊，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雨滴敲打金属的单调声响。
【扫描中…发现稳定能量源！(⊙w⊙) 九点钟方向！】 Eros-β的导航箭头像个发光的小蝌蚪在前面引路。
林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废墟前进。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断壁残垣中央，她看到了那个“稳定能量源”。
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数据核。它像一颗纯净的水滴，内部封存着一个清晰的、动态的画面——校园里那棵老槐树下，穿着校服的少年顾衍正俯身，轻轻吻在少女林晚的额头。少女闭着眼，脸颊微红。画面无声，却带着一种能穿透时光的静谧温柔。
这就是他们的初吻？不，林晚记得很清楚，那次是她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就跑掉了！画面被篡改了！
“顾衍！你在哪？”林晚对着那颗悬浮的“水滴”大喊。
“水滴”旁的空间一阵扭曲，顾衍的身影浮现出来。他站在废墟中，穿着那身实验室的白色拘束服，左眼依旧是纯黑，但眼神空洞，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他茫然地看着林晚，又看看那颗水滴，毫无反应。
【记忆锚点确认！(｀?w?′) 宿主，快！用你们的‘共同回忆’当建材，在这里搭个能躲雨的‘安全屋’！他的意识快被这破雨冲没了！】
“共同回忆？”林晚看着四周冰冷的废墟，心一横，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她想起顾衍替她挡下仿生人攻击时，肩胛骨碎裂的闷响，想起他喷出的那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
嗡！
一块巨大的、带着暗红血迹和裂痕的肩胛骨虚影凭空出现，“轰”地一声砸在废墟上，成了地基的一角。
顾衍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
林晚继续回想，想起自己背上那些在克隆实验中留下的、纵横交错的丑陋疤痕…
嗤啦！
几片巨大的、如同琉璃般半透明的疤痕虚影浮现，带着暗沉的色泽和凹凸的质感，一片片飞起，稳稳地覆盖在肩胛骨地基上，成了安全屋的墙壁和屋顶。雨水打在琉璃般的“疤痕”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竟然无法渗透。
顾衍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林晚身上，不再是扫描，而是带着一丝困惑的注视。
【干得漂亮！(??????)?? 现在，给门装把锁！要最牢固的！】 Eros-β弹窗突然变得粉红，还蹦出一个颜文字表情：【建议使用——初吻记忆核！( ?° ?? ?°) 请宿主触摸顾先生锁骨处的隐藏重启键~】
林晚脸一热，但看着顾衍依旧飘摇的意识体，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大步走到顾衍面前，伸出手指，带着决绝，点向他锁骨中心那个之前被碎石击中的位置——那里，一个淡淡的、血红色的倒悬沙漏虚影正在缓慢旋转。
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皮肤和旋转的沙漏虚影。
嗡！
那颗悬浮的、封存着被篡改初吻画面的“水滴”数据核猛地亮起，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嵌入了安全屋那扇由琉璃疤痕构成的门上！光芒流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转的沙漏形状的门锁！
就在门锁成型的瞬间，现实世界中，跪在地上的顾衍身体剧烈一颤！林晚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链接中反馈回来，她猛地睁开现实中的眼睛，两人同时向前一倾！
噗！
顾衍的嘴唇重重地磕在林晚的额角，温热的血珠瞬间从两人唇边和额角渗出，混合在一起。而在那个刚刚建成的、琉璃疤痕为墙、初吻沙漏为锁的“晚衍居”意识安全屋里，那棵被篡改画面的老槐树，无声地飘落下无数洁白的槐花，覆盖了冰冷的废墟。
“咳…咳咳！”顾衍猛地呛咳起来，暗红色的血沫喷溅。他左眼里的纯黑正在快速褪去，露出底下属于人类的、带着极度痛苦和茫然的琥珀色瞳孔。那个血红的沙漏投影重新出现，但旋转得极其缓慢，下方的倒计时数字清晰地跳动着：【47:59:03】。
“顾衍？能听见吗？”林晚扶着他没受伤的右肩，急切地问，手指抹去他唇边的血，也顾不上自己额角的刺痛。
顾衍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痛苦地皱紧眉头，似乎在努力对抗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混乱。“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不确定，但至少不再是冰冷的机器音。“我…我刚才…”
“你差点掐死她！”赵漫没好气地插嘴，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警惕地看向厂房入口，“省点力气！外面动静不对！好像有车过来了！”
周西西也紧张地靠过来：“好多‘光’…很凶…朝这边来了！快！”
【警报！外部威胁接近！(｀Д′*) 检测到目标机体能量核心极度不稳定！现有能量仅能维持意识清醒状态…唔…47小时59分？太长了！不利于制造紧迫感推动剧情！】 Eros-β的弹窗突然闪烁起来，带着一种诡异的亢奋，【本统决定进行一点小小的…时间管理优化！启动‘心跳频率’伪装协议！(????)】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你又想干嘛？！”
弹窗瞬间被满屏的粉红爱心和乱码覆盖：【优化完成！当当当~新鲜出炉的倒计时：12:00:00！(??ヮ?)?*:??? 宿主加油！十二小时拯救你的机械王子！】
顾衍左眼前的血红沙漏投影猛地一颤！下方原本清晰的【47:59:02】数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擦去，然后飞快地重新组合，变成了刺目惊心的——
【12:00:00】！
“Eros！！”林晚差点气晕过去，“你他妈在搞什么鬼？！”
顾衍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变化，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他急促地喘息着，左肩的伤处因为激动又开始渗血。他死死盯着林晚，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绝望，有不甘，还有一丝…决绝？
“听着…”顾衍猛地抓住林晚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没有说话，而是用那只完好的、沾染着两人混合血迹的右手食指，颤抖着，极其用力地在林晚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那不是字！是点、横、停顿…摩斯密码！
林晚屏住呼吸，感受着指尖划过的轨迹，大脑飞速运转解码：
. - . . (F)
- . . . (I)
- -. - (N)
-.. (d)
F-I-N-d… Find（找）？
接着是：
-- - (m)
-. (N)
... - (V)
. (E)
.-. (R)
- . - (t)
. -... (b)
.-. (R)
.- (A)
m-Y… 7-t-h… V-E-R-t-E-b-R-A… my 7th Vertebra（我的第七节脊椎）！
“找…我的…第七节…脊椎？”林晚震惊地抬头看顾衍。
顾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左眼里的血红沙漏在疯狂旋转，【12:00:00】的数字闪烁着不祥的红光。他艰难地点头，眼神死死锁住林晚，里面是孤注一掷的信任和托付。
“赵漫！掩护！”林晚当机立断，对赵漫吼道，同时将顾衍小心地放平趴在地上，“西西，帮我看着他的‘光’！”
“外面交给我！”赵漫二话不说，抓起地上仿生人掉落的一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手枪（显然是从守卫身上搜刮的），一个翻滚就冲向厂房门口堆积的掩体。外面已经传来引擎轰鸣和急促的脚步声！
林晚跪在顾衍身边，拔出那把沾血的匕首。顾衍后背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线条紧实的脊背。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刀尖抵在他脊柱的皮肤上，找到第七节凸起的脊椎骨位置。
“忍着点！”林晚咬牙，手腕用力！
噗嗤！
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皮下！没有想象中的大量出血，只有少量带着机油味的蓝血渗出。刀尖碰到了硬物！林晚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拨开肌肉和神经束（触感冰冷僵硬，混合着人造组织），一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芯片，赫然镶嵌在脊椎骨上！
她屏住呼吸，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芯片撬了出来。芯片刚离开顾衍的身体，他整个人就猛地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左眼的沙漏投影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
【警告！检测到高密级生物存储芯片！(｀⊙д⊙)】 Eros-β的弹窗瞬间严肃起来，【需要读取接口！宿主！快！插进你的备用神经端口！】
林晚这才想起自己后颈皮下植入的那个、用于连接实验室设备的微型接口。她毫不犹豫，也顾不上消毒，反手就将那枚带着顾衍体温和血污的芯片，用力按向自己后颈！
芯片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感直冲大脑！
“呃啊——！”林晚痛得弓起了身体！
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白光中，一个模糊的全息影像快速凝聚——正是顾衍的父亲，顾正霆！他看起来比林晚记忆中苍老憔悴得多，背景似乎是一个封闭的实验室，他对着镜头，眼神疲惫而哀伤：
“雅茹…7号基地的胚胎又失败了…我们的儿子，真的只是承载你野心的容器吗？”顾正霆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痛苦，“他今天问我，妈妈为什么从不抱他…我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我无法回答…”
影像旁边，一串串冰冷的基因序列数据流飞速滚动，最后定格在一行加粗的警告上：
【警告：唯一成功融合人类情感模块与机械核心的活体样本：顾衍。情感模块来源：Lw-γ原始克隆体（林晚）深层脑波共鸣。】
林晚如遭雷击！顾衍的情感…来源于她的克隆体？他是唯一成功的融合体？难怪顾夫人说他是“残次品”要替换！因为他有了“人”的感情！
影像还在继续，画面切换，竟然是顾夫人顾雅茹的私人医疗档案！一份注射记录被高亮标出：
【药剂名称：青春活力素（Lw-γ克隆体端粒酶萃取精华）】
【注射周期：每月一次】
【效果：显着延缓端粒磨损，维持生理巅峰状态】
顾雅茹那张保养得宜、几乎看不出年龄的脸，在林晚脑中闪过。她用林晚克隆体的生命精华…来维持自己的青春？！
就在这时，芯片传递的最后一段信息并非画面或文字，而是一段熟悉的旋律——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但旋律被进行了某种奇特的变调和节奏处理，像是…密码？！
【嘀嘀嘀！(｀Д′*) 检测到加密音频流！正在暴力破解…】 Eros-β的弹窗疯狂刷屏。
“砰！砰砰砰！”
厂房门口传来激烈的交火声！赵漫的怒吼和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混杂在一起：“林晚！好了没有！顶不住了！这帮孙子火力太猛！”
“晚晚姐！他的‘光’…在变暗！那个沙漏…快漏光了！”周西西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林晚猛地回神！芯片的信息量太大，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她看到顾衍左眼前的血红沙漏，【12:00:00】的数字闪烁着，流逝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他趴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意识再次陷入模糊的边缘。
她握紧那枚染血的芯片，猛地看向厂房深处那些在混乱中尚未被运走的、装着胚胎的培养舱。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她将芯片紧紧攥在手心，芯片残留的信息和那诡异的《致爱丽丝》旋律还在她脑中回响。她抬起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狠厉。
“Eros！”林晚在脑内咆哮，“给我连上最近那个培养舱的控制系统！最大功率！把里面那鬼东西的‘养分’——给我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