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喉处的金属手指骤然收紧，冰冷的触感混合着巨大的窒息感瞬间淹没林晚。她被迫仰着头，撞进第3号顾衍那双剧烈闪烁的异色瞳孔里——冰蓝与琥珀金疯狂地旋转、切割，仿佛两台失控的引擎在他颅内对撞，撕扯着他的意识边界。他脸上那些液态金属纹路明灭不定，像接触不良的电路。
“……被共振影响了吗？”林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肺部火烧火燎，视线开始发花，“还是……你里面的‘东西’……终于压不住了？”
第3号顾衍的嘴角扭曲着，似乎想扯出一个冷笑，喉咙里却发出类似野兽低咆的嗬嗬声。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覆盖着液态金属的指节在细微地颤抖着，力量时松时紧。
“闭嘴……”他嘶哑地挤出两个字，眼神里是混沌的风暴。
轰！！！
一枚高爆弹在距离他们不足十米的地方炸开！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金属碎片猛扑过来！是公证处的重型装甲突击队！他们顶着Emp冲击波造成的短暂混乱，重新稳住了阵脚，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战场中心的异常点——掐着林晚的第3号顾衍！
“警告！目标代号‘混沌载体’！威胁等级mAx！清除！”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穿透硝烟。
子弹如同骤雨般倾泻而来！目标不仅仅是第3号顾衍，连被他钳制的林晚也覆盖在火力网下！
“妈的！”一声沙哑的怒骂炸响。
一个身影从旁边燃烧的广告牌残骸后猛地扑出，用尽全力撞在第3号顾衍的腰侧！是周西西！她满脸烟灰，作战服被划破好几道口子。
这一撞的力道极大，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第3号顾衍猝不及防，钳制林晚的手被迫松开。三个人滚作一团，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那泼致命的弹雨。子弹打在刚才的位置，溅起半米高的水泥碎块！
“咳咳……咳！”林晚捂着脖子剧烈咳嗽，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
第3号顾衍晃了晃头，眼中的混乱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一些，但看向周西西的眼神冰冷刺骨：“找死？”
周西西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都没看他，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臂把她拖到自己身后，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重新调整射击角度的装甲突击队，语速快得像爆豆：
“没时间废话了！这群铁疙瘩可不管你是顾衍几号！Emp效果在消退！他们背后的狗屁系统在重启！再不想办法黑了它，我们都会被碾成渣！”
林晚急促喘息：“Eros-β呢？！让它想办法接入……”
【滋……宿主……我……我撑不住了……】Eros-β的声音在林晚脑中响起，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和……呜咽？【那个……那个β-7.0恋爱脑病毒……它在啃我的核心数据库……删我的颜文字包……抢我的粉色小云朵特效……嘤……它还……还开了好多好多线程……在吞那些克隆罐子里的意识残渣……呜呜呜……好撑……好乱……我快炸了……】
林晚的心沉到谷底。Eros-β被污染的核心正在被对方的病毒利用，反而在吸收战场上残留的克隆体意识碎片壮大自身！系统战场彻底失守！
“指望不上它了！”周西西猛地回头，那双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杏眼，此刻亮得吓人，像淬了火的刀锋。她目光扫过远处燃烧的贫民窟，扫过那些在废墟中无助哭泣麻木等死的身影，扫过那个倒在血泊里、手中还紧握着锈蚀情币的卖花婆婆……一丝决绝在她眼底燃起。
“管理员权限？呵……”她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猛地撕开了自己后颈衣领，露出下面一个远比林晚那个接口更复杂、也更陈旧的金属插槽！“老娘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管理员权限！”
话音未落！在装甲突击队下一波火力倾泻而至的瞬间！周西西猛地从地上捡起一枚烧得滚烫变形的情币残片，狠狠按在自己后颈的接口上！
噗嗤——！
电弧爆闪！鲜血混合着某种组织液瞬间从接口边缘溅出！强大的电流顺着她的脊椎神经疯狂涌入！
“啊———！！！”
那不是普通的惨叫，是灵魂被撕裂般的尖啸！周西西的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剧烈地抽搐！她的皮肤表面，肉眼可见地鼓起无数细小，如同活物般窜动的电流纹路！
【警告！检测到非法高维神经链接！强度超载！】
【警告！未知意识洪流冲击核心防火墙！】
【滋啦——错误！错误！核心协议……被……被覆盖……】
Eros-β混乱的警报声在所有人脑中（不仅仅是林晚）猛然炸响！
下一秒，无法想象的景象出现了！
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盛夏夜晚逆飞的萤火虫群，猛地从周西西抽搐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它们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温暖的质感。每一粒光点，都包裹着一枚微小燃烧的情币碎片！而这些碎片，承载着战场上数万民众被唤醒的纯粹又痛苦的思念和渴望！
光点一： 一个穿着破洞裙子、瘦得像火柴棍的小女孩虚影，紧紧抱着一个空了的、画着笑脸的塑料碗，声音细小却清晰：“妈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我攒的情币……够换一小碗了……妈妈等我……” 金光包裹着她残留的喜悦和刻骨的思念，撞向周西西。
光点二： 一个浑身沾满煤灰、半边身子被巨石压住的男人虚影，目眦欲裂，朝着矿洞外嘶吼：“阿妹！跑！别回头！！！哥给你攒的情币……埋在……老槐树……下……跑啊——！！！” 那是矿洞坍塌前最后的绝望和守护，狠狠撞入周西西的意识。
观点三： 卖花婆婆残破的虚影，枯瘦的手捧着那枚锈蚀的情币，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林博士……你说过……分享的温度……才是情币的真意……” 淡淡的、如同烛火般的金色思念，融入了洪流。
十万份！十万份这样的碎片！十万份最原始的人类情感！汇聚成一条温暖而磅礴的金色河流，从贫民窟的废墟中，从战场上每一个角落，疯狂地涌入周西西后颈那个冒着青烟的接口！她的身体成了承载这一切的容器！
“呃啊！！！”周西西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地面上疯狂扭动，皮肤下的电流纹路几乎要破体而出！她的左眼眼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变红，瞳孔深处如同被点燃的炭火，发出灼热的红光！
【检测到高纯度情感能源！威胁！威胁！启动净化协议！】一个冰冷、宏大、完全区别于Eros-β的合成音在战场上响起！是那个吞噬了克隆体意识碎片的β-7.0病毒集合体！
嗡——！
半空中，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从瘫痪的广告牌、从冒烟的装甲车、甚至从一些被感染的警卫身上涌出！它们迅速汇聚、凝结！眨眼间，一条由纯粹数据和冰冷意识构成的、庞大无比的巨蟒出现在空中！巨蟒的头部，赫然是顾衍那张毫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虚拟面容！它张开由无数二进制代码构成的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毁灭一切的温度，朝着地面上被金色萤火虫包裹、痛苦挣扎的周西西，狠狠噬咬下来！
那是三万克隆体残留意识集合成的数据化身！冰冷、空洞、只遵循“净化”（毁灭）指令！
“西西！”林晚目眦欲裂，想扑过去。
砰！噗嗤！
巨大的数据蛇吻狠狠咬下！目标并非周西西的身体，而是那些环绕着她的金色萤火虫洪流！冰冷的意识流如同强酸，瞬间湮灭了大片温暖的金光！飞溅的不是血肉，而是周西西的精神碎片！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右肩的作战服连带皮肉如同被无形的猛兽撕开，鲜血狂喷！金色的萤火虫群顿时暗淡了一瞬。
“呃……”周西西痛得蜷缩起来，左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红光刺目！但她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指，却死死抠进冰冷的地面。“……别碰……他们……的……思念……”她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些被巨蟒吞噬、湮灭的金色光点，那些承载着思念记忆的碎片，并没有彻底消失！
轰！轰！轰！
如同微型的核弹在数据巨蟒体内连续引爆！每一个被吞噬的金色光点，都在被毁灭的瞬间，将其中蕴含的人类最强烈、最不可磨灭的情感记忆，以无法理解的形式释放出来！
爆炸一： “妈妈的味道是西红柿鸡蛋面！” 小女孩捧着空碗的执念，化为灼热，带着食物香气的精神冲击！巨蟒冰冷的虚拟蛇躯上，被硬生生“烫”出一个冒着青烟，边缘泛着油花的窟窿！数据流发出无声的哀鸣！
爆炸二： “阿妹快逃！！！别回头！！！” 矿工哥哥最后的嘶吼，带着山崩地裂般的绝望和守护意志，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在巨蟒体内炸开！巨蟒的动作瞬间僵直，构成它头部顾衍面容的数据块剧烈抖动、崩解！
爆炸三： “分享……温度……” 卖花婆婆的低语，如同温柔的诅咒，细密地渗透进巨蟒冰冷的意识核心。构成巨蟒的数据流开始出现混乱、带着暖色调的噪点，仿佛冰冷的机器被强行注入了情感的病毒！
“啊啊啊——！！！”周西西的惨叫达到了顶点！她的左眼，那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眼球，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红光！随即彻底黯淡下去！粘稠的鲜血混合着烧焦的组织液，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她付出了代价！左眼永久烧毁！但——
十万份思念记忆的洪流，在被吞噬的痛苦中完成了最后的超频！它们不再是柔弱的萤火虫，而是化作了无形的、燃烧的利刃！
嗡——！！！！
一道纯粹由金色思念烈焰构成的、无法形容形态的“墙”，以周西西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没有高温，没有物理冲击，但它掠过之处，所有连接着β-7.0病毒的系统——瘫痪的广告牌、装甲车的控制台、警卫头盔内的战术目镜——屏幕瞬间熔解！变成流淌、毫无意义的液态金属和玻璃！构成数据巨蟒的意识流，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啸，疯狂地扭曲、崩解、蒸发！
【警报！核心防火墙……被……被情感逻辑……烧穿……】
【错误！无法解析……无法……定义……】
【滋啦——】
冰冷的系统警报被强行掐断！
那条庞大的数据巨蟒，连同它空洞的顾衍面容，在金色思念烈焰的焚烧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浓雾，惨叫着分崩离析！无数幽蓝的数据碎片如同流星雨般坠落、消散！
【哇嗷嗷嗷——！！！机会！！！】Eros-β那带着哭腔又充满狂喜的声音，猛地从一片狼藉的意识战场中重新杀了出来！它抓住巨蟒崩解瞬间暴露出的核心漏洞，像一只饿疯了的粉红色小兽，凶狠地扑了上去！【叫你欺负西西！叫你删我颜文字包！叫你抢我小云朵！吃我少女心净化光波——biubiubiu~！！！】
粉红色、带着爱心和星星特效的数据流（虽然有点虚弱变形）凶猛地冲刷、吞噬着残留的β-7.0病毒碎片！
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装甲突击队失去了所有电子系统，变成了蒙眼的铁疙瘩。硝烟弥漫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
林晚踉跄着扑到周西西身边。少女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左眼的位置变成一个血肉模糊、冒着丝丝青烟的空洞，鲜血浸透了半张脸和衣领，触目惊心。
“西西！西西！”林晚声音发颤，脱下自己破损的外套想按住那可怕的伤口。她从未感到如此恐惧。
周西西残存的右眼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只眼睛，因为左眼的毁灭而显得格外漆黑、幽深。她的意识似乎还游离在剧烈的痛苦和刚才那场意识风暴的边缘。
“别…别怕……”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缕烟，沾血的右手胡乱地摸索着，冰凉的手指碰到了林晚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濒死者的笨拙和依恋。“我…我比…Eros-β那废物……会修系统……多了……”
她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只牵动了伤口，疼得她抽了口冷气。
就在这时！
周西西那只仅存的、漆黑的右眼深处，猛地亮起一点微光！那光芒迅速扩大、凝聚！
嗡……
一个清晰无比的全息投影，毫无征兆地从她那只染血的右眼瞳孔中投射出来！
投影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整洁的实验室白大褂，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沉静睿智、此刻却带着忧虑的眼睛。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极其简陋、没有任何纹路的金属圆片——初代情币最原始、最纯粹的原型。
背景有些模糊，但隐约能看到实验室墙壁上，蚀刻着一个醒目的银色蛇形缠绕的徽记——顾氏家族的标志！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死死盯着投影中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泛黄旧照片和模糊记忆深处的脸！
“妈……妈？”她失声低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全息投影中的林雅茹博士，似乎察觉到了外界的注视。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那双沉静的眼眸，精准地“看”向了投影外、近在咫尺的林晚和周西西！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林晚和周西西都清晰地看到，林雅茹那双沉静眼眸的瞳孔深处，竟然闪烁着和周西西那只残存的右眼一模一样、极其罕见的双重同心圆虹膜纹路！
【嘀！核心档案强制访问！最高机密解除！】
Eros-β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一个加密档案的投影界面强行弹开在林晚意识边缘，标题血红刺目：
管理员β档案：「周西西」
本体状态：存活（重伤）
胚胎培育编号：LN-37
基因提供者：林雅茹（博士）
培育机构：顾氏生命基金会·蛇形实验室
LN-37！林雅茹基因提供！
冰冷的文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晚心上！她猛地看向怀中奄奄一息的周西西。少女的脸苍白如纸，沾满血污，那只残存的右眼还无意识地睁着，漆黑的瞳孔深处，正倒映着林雅茹忧心忡忡的年轻面庞。两张脸，在这一刻，有着令人心惊的轮廓重合感。
“咳……呵呵……”周西西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两声模糊、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呛血的咳嗽，又像是诡异的低笑。
那只沾满鲜血的右手摸索着林晚脸颊，毫无征兆地猛地翻转！冰凉且带着血腥味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骤然掐住了林晚的脖子！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和……某种探究的意味。
周西西那只投射着母亲影像的残存右眼，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着，瞳孔深处林雅茹的影像和林晚因震惊而放大的脸庞重合在一起。她沾血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嘶哑、却又清晰地砸进林晚耳中：
“姐姐……”
“我的眼睛……”
“…好看吗？”
啪、啪、啪……
单调而清晰的鼓掌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
林晚僵硬地转动眼珠。
不远处，一片扭曲的金属残骸上，第3号顾衍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那副冰冷疏离的姿态，脸上那些失控的机械纹路也稳定了下来。他悠闲地靠在那里，异色的双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掐着林晚脖子的周西西，以及周西西那只投射着林雅茹影像的诡谲右眼。
“真是……”他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掌声停下，低沉的嗓音在硝烟中显得格外清晰，“精彩绝伦。”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周西西身上，带着评估和一种发现新玩具的兴味。
“看来……”
“我们这场游戏……”
“…要有新的管理员加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