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营养液还在顺着裤管往下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林晚死死攥着LA-37的手腕，那触感冰凉滑腻，带着蓝色“血液”的黏稠。身后是潮水般的脚步声，哗啦哗啦地趟着水，越来越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几千个被金色数据流控制的“自己”。
“这边！快！”陈特助拖着几乎虚脱的周西西，撞开一扇厚重的应急气密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布满粗大的管道和闪烁的故障指示灯。
林晚拽着LA-37冲进去，陈特助立刻在门内侧的控制面板上猛砸：“锁死！妈的！给老子锁死！”
厚重的合金门发出沉重的机械咬合声，缓缓闭合。就在门缝只剩下不到半米宽的瞬间，一只只苍白的手猛地从外面伸了进来！湿漉漉的，指甲修剪得和林晚一模一样，带着冰冷的决心，疯狂地抓挠着正在闭合的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更多的克隆体涌到门口，她们空洞的金色瞳孔在门缝外闪烁，像一片冰冷的星海。
砰！
门终于彻底锁死。外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整个门板都在震动。
“撑不了多久！”陈特助背靠着门喘粗气，汗水混着冰水往下淌，昂贵的西装彻底成了破布，“这破门！顶多十分钟！”
LA-37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脖颈后断裂的数据线接口处，蓝色的“血液”已经变成了粘稠的深紫色。她看着林晚，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更紧地抓住了林晚的手腕。
“十分钟…十分钟能干嘛？等死吗？”周西西瘫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因为失血和寒冷发紫，但那双圆眼睛却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火焰。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咳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暗红的血块。“顾衍…顾衍那个疯子…”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带着恨意和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给我的权限…不是…不是让我躺平等死的！”她挣扎着，用沾满自己血的手，狠狠撸起左臂早已破烂不堪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环——正是顾衍最后交给她的“黑匣子”里附带的设备。
她用手指沾着自己咳出的血，在那金属环表面一个隐蔽的凹槽里，狠狠一抹！
嗡——
金属环瞬间亮起一圈幽蓝色的光纹，细微的电流声响起。
【检测到Ω级临时管理权限激活。身份：周西西（临时托管）。请指示。】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环内传出。
周西西咧嘴笑了，牙齿上还沾着血：“指示？呵…指示你祖宗！”她猛地抬头，看向通道上方一根裸露的、连接着外部天线的粗大线缆。“给老娘接进去！最高权限！目标：基地穹顶极光阵列！”
【指令接收。正在尝试物理连接…警告：外部温度零下45c，接口存在严重冻损风险。】
“少废话！”周西西怒吼，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扑向那根线缆，一把扯掉接口的保护盖！那金属接口冰冷刺骨，瞬间就粘掉了她掌心的皮！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却不管不顾，用血肉模糊的手死死抓住接口，狠狠按向自己手腕上发光的金属环！
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和皮肉烧焦的味道同时弥漫开来！周西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但手死死按住不放！鲜血顺着接口疯狂涌出，几乎瞬间就被极寒冻住，形成一层诡异的红冰。
【物理连接强行建立成功！权限通道开启！】
“Eros-β！”周西西的声音带着剧痛和疯狂的嘶哑，“别他妈装死了！给权限！最高权限！把那些该死的克隆体…给我锁住！用她们自己当防火墙！”
【呜…嘤…】Eros-β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林晚脑子里响起，【本系统…数据库还在冒烟呢…周西西你凶凶！】抱怨归抱怨，林晚眼前的系统界面瞬间刷过瀑布般的数据流，【Ω级临时管理权限…获取！正在尝试覆盖NEURoSYS控制指令…目标锁定：编号LA-01至LA-1000！指令：筑墙！人肉防火墙！启动！】
维修通道厚重的合金门外，那令人窒息的撞击和抓挠声，骤然减弱了！
林晚立刻扑到门边的观察孔向外看去。
大厅里，那数千个沉默逼近的克隆体大军，出现了明显的割裂和混乱！靠近维修通道的前排克隆体，大约一千个左右，她们眼中疯狂闪烁的金色数据流猛地一滞，随即被一层柔和的、带着Eros-β特色的淡粉色光晕覆盖！这些被Eros-β暂时“接管”的克隆体，动作瞬间由进攻转为防御，她们猛地转身，动作整齐划一地张开双臂，背对着维修通道，面向身后那些依旧被金色数据流控制、继续涌来的克隆体同胞！苍白的手指相互扣紧！一个由一千个“林晚”组成的、沉默而诡异的人墙瞬间成型！
【看本系统的！】Eros-β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打架也要帅！皮肤加载——赛博朋克墨镜版！】只见那组成人墙的一千个克隆体，脸上瞬间被Eros-β覆盖上了一副副闪烁着霓虹灯光的虚拟墨镜，配上她们面无表情的脸，荒诞又惊悚。
“帅你个头！”周西西靠在冰冷的管道上，疼得直抽气，鲜血还在从她按着接口的手掌边缘渗出、冻住。“极光！快！”她对着手腕上的金属环嘶吼，“把老娘的‘记忆解放协议’…用最大功率！通过极光阵列！给老娘砸下去！”
【指令接收。正在加载协议…极光阵列能量输出最大化…目标：NEURoSYS意识控制网络！发射！】
轰——！！！
整个基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巨炮在穹顶之上开火！透过维修通道顶部的缝隙，林晚看到，外面那笼罩整个基地、由血红基因链构成的极光图腾，瞬间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的白光！那白光并非柔和的光线，而是凝练成一道粗壮无比的、纯粹由狂暴数据流构成的白色光柱！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砸向大厅里那数千个被金色数据流控制的克隆体！
嗡——！！！
被白色数据洪流直接命中的克隆体们，身体瞬间僵直！她们眼中疯狂闪烁的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明灭、抖动！无数金色的数据碎片从她们眼耳口鼻甚至毛孔中被硬生生冲刷出来，像金色的沙尘暴般在白色光流中翻涌、湮灭！她们手挽手组成的金色光链矩阵，在白色洪流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啊啊啊——！”痛苦的、非人的尖啸声第一次从那些麻木的克隆体口中爆发出来，不再是整齐划一，而是充满了混乱和个体的痛苦！那是意识被强行撕裂、被冲刷的哀鸣！
“有效！”陈特助看着外面金色光链的摇摇欲坠，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呜！好痛好痛！】Eros-β突然在林晚脑子里尖叫起来，【周西西！你搞什么！本系统开的共感！那些克隆体的痛觉…嗷嗷嗷！cpU要炸了！要裂开了！】显然，它操控的那一千个“人肉防火墙”克隆体，也共享到了被数据洪流冲击的痛苦。
就在这时！
组成金色光链矩阵的克隆体大军中，一个身影猛地动了！是LA-37！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林晚的手，像一道离弦的箭，猛地扑向那摇摇欲坠的金色光链矩阵！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伸出苍白的手，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狠狠抓住了其中一条最粗壮的金色光链！
滋啦——！！！
刺眼的金色电火花爆开！LA-37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但她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
咔嚓！
那条由无数克隆体意识链接构成的、承载着NEURoSYS指令的核心光链，竟被她硬生生扯断了！
“哥…哥说…”LA-37的身体软软倒下，摔进冰冷的营养液积水里，声音微弱得像游丝，断断续续，带着机械的卡顿，却清晰地穿透了数据流的轰鸣和克隆体的尖啸，“…不能…伤害…她…”
金色光链矩阵瞬间崩解！失去了核心支撑，整个矩阵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金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干得漂亮！”陈特助激动地吼了一声。
然而，NEURoSYS的反击来得更快！更凶残！
【检测到防火墙核心节点崩溃…启动备用方案…执行意识熔断程序…清除不稳定个体…】冰冷的广播响彻基地。
大厅里，那些被白色数据洪流冲击得痛苦不堪的克隆体们，眼中的金色光芒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没有焦距的灰白！紧接着，一丝丝粘稠的、如同融化的黄金般的金色溶液，毫无征兆地从她们的眼角、鼻孔、甚至耳道里流淌出来！那金色的溶液仿佛有生命，顺着她们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进脚下的营养液积水里，发出滋滋的轻响，冒出诡异的金烟！
她们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僵化，如同瞬间被抽走了灵魂，变成了一具具流淌着“金泪”的行尸走肉！动作变得更加僵硬、统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感，再次迈步，无视了Eros-β控制的那一千个“墨镜防火墙”，如同真正的尸潮，沉默地、坚定地朝着维修通道涌来！目标只有一个——林晚！那个最优的“容器”！
“熔断？他妈的…这是要把她们当一次性电池烧掉？！”陈特助看着那些流淌金泪的克隆体，头皮发麻。那些曾经鲜活（尽管是被控制的）的“林晚”，此刻彻底变成了消耗品！
“门要破了！”林晚看到合金门板在持续的撞击下开始向内凸起变形！
陈特助猛地看向林晚，又看了看外面那越来越近的、流淌着金泪的“尸潮”，眼神剧烈地挣扎着。他的目光扫过林晚脖子上那根在混乱中滑出来的、带着Ω吊坠的项链——那是顾衍留下的“钥匙”。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西装内袋的位置，那里似乎揣着什么硬物。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决绝、不甘、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在他眼中闪过。
“林小姐！”陈特助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他惯有的、刻板助理的味道。他一把扯下林晚脖子上的Ω项链，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金属硌得他掌心生疼。“告诉顾衍…”他顿了顿，脸上居然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带着点痞气，像他年轻时跟着顾衍在街头打架时的样子，“…老子这辈子的工资…他妈的结清了！”
话音未落！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陈特助猛地扑到门边的控制面板前，将手中的Ω项链狠狠按在了那个生物识别凹槽上！同时，他另一只手在面板上飞快地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指令！
嗤——
厚重的合金门，竟然向内打开了！
“陈叔！”林晚和周西西同时惊叫！
陈特助没有回头。他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老豹子，没有丝毫犹豫，在门打开的瞬间，迎着那流淌着金泪、伸出的无数苍白手臂，猛地撞了进去！直接撞进了那片沉默的、致命的克隆体尸潮之中！
“操！老陈！”周西西目眦欲裂！
【陈老头！不要啊！】Eros-β的尖叫在林晚脑中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本系统…本系统还开着共感啊！呜哇哇哇——好痛！全身都痛！要裂开了！】显然，它和那一千个“墨镜防火墙”克隆体，瞬间共享到了陈特助被淹没的剧痛！
无数只流淌着金泪的手瞬间抓住了陈特助！冰冷的指尖如同铁钳！几道凝练的金色数据流，如同致命的毒蛇，猛地从最近的几个克隆体眼中射出，狠狠刺向陈特助的太阳穴！
噗嗤！
轻微而令人牙酸的穿刺声。
陈特助的身体猛地一僵。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点痞气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在被那刺目的金色数据流彻底吞没意识前的一刹那，他艰难地侧过头，浑浊的眼睛看向门内惊骇的林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别学…老板…”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数据流的嗡鸣淹没，带着点戏谑，又带着点长辈的叮嘱，“…当…恋爱脑…”
下一刻，刺目的金光彻底淹没了他！他的瞳孔瞬间被染成一片纯粹的金色，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和周围的克隆体一模一样。他僵硬的脸上，最后定格的表情，竟然还是那点未散尽的、带着痞气的笑纹。
一张小小的、泛黄的塑封照片，从他敞开的西装内袋里飘了出来。照片上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骑在一个破旧的木马上，笑得没心没肺。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给小杰买新球鞋】。照片被涌动的气流卷起，打着旋，缓缓飘落，掉进冰冷的积水中，慢慢被浸湿。
【呜…陈老头…】Eros-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混乱的电流声，【本系统…本系统给你加个天使圈…下辈子…下辈子别这么莽了…】一道微弱的、带着翅膀和光环的虚拟光影，在陈特助被金色彻底同化的身体上一闪而逝，随即被更多的金色数据流吞没。
“走！走啊！”周西西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泪混着血往下淌，她猛地扑向控制面板，用尽全力砸下关门按钮！
厚重的合金门再次轰然闭合，将外面那片流淌着金泪的尸潮和陈特助彻底消失的身影隔绝在外。撞击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门板向内凸起的幅度明显小了很多——陈特助最后输入的指令，似乎暂时强化了这扇门。
“前面！有出口！”LA-37突然指着通道尽头一个闪烁着绿色“ExIt”标志的狭窄气闸门喊道，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
没有时间悲伤。林晚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合金门，仿佛还能看到陈特助最后那个笑容。她一把拉起虚弱的周西西，另一只手再次抓住LA-37冰冷的手腕：“走！”
三人跌跌撞撞冲向气闸门。周西西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狠狠砸向门边的开启按钮。
嗤——
气闸门缓缓滑开！外面是陡峭的冰坡，更远处，是旧港区被极光映照得光怪陆离的码头轮廓！冰冷的、带着自由味道的空气涌了进来！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林晚即将冲出气闸门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得几乎不像枪声的爆鸣，从远处某个冰塔的阴影里传来！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她看到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幽暗环境的淡蓝色流光，如同死神的吐息，撕裂冰冷的空气，朝着她的后心无声无息地疾射而来！是神经麻醉弹！公证处的狙击手！他们早就埋伏在外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晚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
“主体——！”
一声带着撕裂般痛楚的尖叫在林晚身侧响起！是LA-37！
她猛地爆发出林晚从未见过的力量和速度！在子弹即将射中林晚的瞬间，她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开了林晚！同时猛地转身，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母兽，用自己纤薄的后背，迎向了那致命的蓝光！
噗！
一声轻响，如同石子投入深潭。
那枚特制的神经麻醉弹，没有爆开，而是如同钉子般，精准无比地、深深地嵌入了LA-37后颈那个微微凸起的Ω烙印正中央！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LA-37的身体猛地一颤，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僵在原地。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被撞开的林晚。那张和林晚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丝茫然，和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她甚至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像是想笑。
【警告！警告！】一个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LA-37体内响起，并非广播，而是从她身体内部传出！【检测到神经毒素入侵…Ω级生物血清…失效…细胞溶解程序…不可逆启动…】
“不…不！”林晚看着LA-37后颈嵌入子弹的Ω烙印周围，皮肤下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冰蓝色裂纹！那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扩张！
LA-37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裂纹的手，那裂纹下似乎有幽蓝的光在流动。
“主体…”她抬起头，看向林晚，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好奇。她缓缓抬起那只正在龟裂的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到了林晚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一滴滚烫的泪水。“…原来…眼泪…”她的指尖，在碰到泪水的瞬间，最前端的一小块皮肤，如同风化的瓷器，无声地碎裂、剥落，露出下面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骨骼！LA-37看着那滴在自己溶解的指尖上迅速蒸发消失的泪水，感受着那瞬间的灼热，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类似“理解”的光芒。
“…是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