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娃的兽皮地图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凯用冻得发麻的手指按住地图边缘，眯眼看向前方那道几乎将山脉劈成两半的幽蓝裂隙——“霜语者的坟墓”，山民们如此称呼这条冰川裂隙。
“地图上没标这里有这么宽的裂缝！”芬恩喊道，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撕碎。药剂师裹着雪狐皮外套，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已经能独立行走。
莉娅蹲在裂隙边缘，紫罗兰色的眼睛倒映着深渊中泛起的诡异蓝光。“不是自然形成的。”她将一缕银发别到耳后，“看两侧的冰壁——太光滑了，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开的。”
铁砧突然迈步向前，沉重的金属靴子在冰面上踩出深深的凹痕。它单膝跪地，将覆甲的手掌贴在冰层上。蓝绿色的符文顺着接触点流入冰中，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扩散开来。
“它在……探测？”托姆瞪大眼睛。
几秒钟后，冰层深处传来细微的“咔嚓”声。铁砧猛地收手后退，就在同一瞬间，一道蛛网状的裂纹以它刚才触碰的点为中心骤然扩散！
“后退！”凯一把拽住托姆的兜帽往后拖。
冰面轰然塌陷，露出一个直径约十英尺的洞口。幽蓝的冷光从深处透出，照亮了一条倾斜向下的冰隧道，内壁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巨型钻头硬生生凿出来的。
莱恩凑到洞口边缘，鼻翼快速翕动，突然打了个喷嚏，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白翳。他踉跄后退，用爪子疯狂揉搓鼻子。
“空气有毒？”芬恩立刻掏出一个装着紫色粉末的小瓶，撒向洞口。粉末在接触到洞内空气的瞬间变成了暗红色。“不是毒……是过浓的埃忒尔！这里的魔法能量密度足以灼伤普通生物的肺部！”
莉娅却深吸一口气，指尖亮起微光：“我能感觉到……这条隧道通向地脉深处。”她转向铁砧，“这是你打开的？”
铁砧的头盔微微倾斜——这些天来，他们已经逐渐熟悉了这种表示“肯定”的动作。
“为什么要走地下？”托姆的声音发颤，“地图上明明有山脊路线……”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远处的苍穹之冠突然爆发出一阵闷雷般的轰鸣。暗红色的龙息烟柱冲天而起，即使在白昼也清晰可见。几秒钟后，冲击波裹挟着热风席卷而来，吹得众人几乎站立不稳。
“因为上面已经成了‘赤灾’的游乐场。”凯握紧冰镐，看向那条发光的冰隧道，“而这里……至少龙飞不进来。”
准备过程迅速而沉默。玛尔娃赠送的毛皮装备被再次检查，所有金属物品都用兽皮包裹以防反光暴露位置。芬恩调配了一种淡绿色的药剂，每人分得一小口——“能暂时提高肺部对高浓度埃忒尔的耐受性，但最多维持两小时。”
铁砧第一个踏入隧道，它的重量在冰面上压出深深的脚印，为后来者提供落脚点。莱恩断后，敏锐的感官随时预警可能的危险。
隧道内的温度比预想的高，冰壁散发着诡异的蓝光，无需火把也能视物。越往深处，空气中的埃忒尔就越发浓稠，呼吸时能尝到一种金属般的腥甜味。凯的皮肤开始刺痛，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尖轻扎。
“看这些痕迹……”莉娅突然停下，手指轻抚冰壁上的一道平行沟壑。那沟壑深达数英寸，边缘光滑，像是被某种巨型生物的利爪划过。“不是龙……比龙的爪印更细长。”
铁砧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它猛地转身，双臂交叉挡在胸前——
轰！
一道白影从隧道拐角处扑来，狠狠撞在铁砧的臂甲上！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生物，形似蜥蜴却长着六条腿和蝎子般的尾刺，冰晶构成的鳞片折射着冷光。
“冰晶蜥蝎！”芬恩尖叫着后退，“它们以埃忒尔为食，会攻击任何闯入领地的生物！”
更多的白影从冰壁中浮现——原来那些看似天然的冰棱柱全是伪装的蜥蝎！它们完美融入环境，直到发起攻击的瞬间才显露真容。
铁砧的重拳砸碎了第一只蜥蝎的脑袋，但更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莱恩的利爪在冰晶鳞片上擦出刺耳声响，却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
“散开！”凯拽着托姆贴向冰壁，险险避开一只蜥蝎的尾刺。毒针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灼热的血痕。
莉娅的法杖亮起刺目银光：“闭眼！”
“耀星爆！”
强光如太阳般在隧道中炸开！冰晶蜥蝎发出痛苦的嘶鸣，它们高度光敏的眼睛暂时失明了。铁砧抓住机会，双臂挥舞如风车，将最近的几只砸成冰渣。
“跑！往前跑！”凯推着托姆在光滑的冰面上滑行。队伍跌跌撞撞地冲向隧道深处，身后传来蜥蝎恢复视力后的愤怒尖啸。
拐过一个急弯，前方突然出现三条分岔路。铁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左侧那条，其他人紧随其后。这条隧道越来越窄，顶部悬挂的冰锥如同利剑般指向下方。
“它们追上来了！”芬恩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至少二十只冰晶蜥蝎在后方穷追不舍，六足在冰面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铁砧突然停下，转身面对虫群。它双臂交叉，胸甲上的符文全部亮起，蓝绿色的光芒在狭窄空间内形成一道光幕。蜥蝎群撞上光幕，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最前面的几只瞬间化为冰雾。但更多的蜥蝎前赴后继，光幕开始闪烁不定。
“它在消耗自己！”莉娅惊呼，“那些符文是它的能量来源！”
凯环顾四周，发现右侧冰壁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缝。他抄起冰镐狠狠砸去——“帮我把这里扩大！”
莱恩和托姆立刻加入，用爪子和匕首扩大裂缝。随着一声脆响，冰壁破裂，露出一个狭小的空洞。
“莉娅！能冻住整个隧道吗？”凯大喊。
银发法师立刻会意，法杖插入地面：“需要时间准备大型咒语！”
“芬恩！把那个红色瓶子给我！”
药剂师手忙脚乱地掏出猩红小瓶抛给凯。凯用牙齿拔掉瓶塞，将液体全部倾倒在冰镐上，然后冲向铁砧：“让开！”
就在铁砧侧身的瞬间，凯将燃烧般的冰镐狠狠插入头顶的冰锥丛！
轰隆！
剧烈的化学反应引发连锁爆炸，整条隧道的冰锥如暴雨般坠落！蜥蝎群被钉在地上，冰蓝色的血液喷溅在冰壁上。更关键的是，隧道顶部开始大面积坍塌！
“进去！”凯拽着同伴们钻入刚扩大的冰缝。铁砧最后一个挤入，就在它脱离主隧道的瞬间，成千上万吨的冰层轰然砸下，将追击者全部埋葬。
黑暗。寂静。
芬恩颤抖着点燃一支荧光棒，微光照亮了这个意外发现的冰洞——它比预想的大得多，像个被遗忘的水晶宫殿。冰壁中封冻着无数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闪烁着微光，仿佛凝固的星辰。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冰洞中央的东西：
一具被冰封的巨型骨架。
不是龙，而是一种类似麋鹿的生物，但体型堪比大象，鹿角上分叉出无数晶莹的枝桠。它的骨骼本身就在发光，胸腔内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蓝色光球。
“远古霜语者……”莉娅的声音充满敬畏，“传说中能操控冰雪的灵兽。它一定是被‘赤灾’杀死的，看这里——”她指向骨架颈部的焦黑痕迹，“龙息灼烧的痕迹。”
铁砧缓步上前，在骨架前单膝跪地，蓝绿色的光芒与骨架的蓝光相互呼应。
“它在……致敬？”托姆小声问。
凯突然注意到自己呼出的白气不再那么急促——空气中的埃忒尔浓度降低了。更奇怪的是，他脸颊上被蜥蝎划出的伤口不再疼痛，反而有种清凉的舒适感。
莉娅也察觉到了异样：“这具骨架……它在净化周围的魔法乱流。”她的目光落在那团蓝色光球上，“那是它的心核，纯净的冰系埃忒尔结晶。”
芬恩的职业病立刻发作：“如果能提取一小部分，可以制作出顶级抗火药剂……”
“不。”凯斩钉截铁地打断，“我们拿走了守护者的心，谁来守护这片山脉？”
铁砧站起身，头盔转向凯，光芒柔和了一瞬，仿佛某种赞许。
绕过霜语者的遗骸，冰洞后方有一条向上的狭窄通道。攀爬半小时后，他们终于重见天日——出口位于一处悬崖中部，正对着苍穹之冠的北坡。从这里望去，能清晰看到山顶附近盘旋的暗红烟柱，以及……
山腰处那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新鲜洞口。
龙巢的入口。
而更近的地方——就在他们脚下三百码处的雪原上——一小队人影正艰难地向龙巢方向移动。阳光下，金属武器反射出刺目的光。
“另一队寻龙者？”芬恩眯起眼睛。
莉娅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不……那是学院的追捕队。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凯数了数，至少有十二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其中几个穿着星穹之塔特有的银边黑袍。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中央那个被锁链束缚的瘦高人影——
灰发，独眼，左脸上有一道闪电状的伤疤。
“维里克导师？！”莉娅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他不是被关在禁魔监狱吗？”
铁砧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它抬起手臂指向那个囚徒，头盔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
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情绪通过某种神秘链接传入凯的脑海——
危险。
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