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想瞧一瞧,这张伪善的脸皮下,究竟还藏着多少的坏水儿。
前世,这人起先也是以这副伪善温和的面目接近自己。
甚至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深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翻进祠堂的窗户给被罚跪的她送吃的。
乔予眠当时真的感动的痛哭流涕,深信浔弟弟与他可恶的生母和姐姐是不一样的。
他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弟弟。
直到乔浔一步步用伪善织成的网套路着她,让她越来越相信他,然后在最后关头断了冬青的生路,同时给她致命一击时,乔予眠才幡然醒悟过来。
这母子三人,一个明面上攻心,一个暗地里害人,只有乔嫣,她的坏,一眼就能看的分明。
乔浔将双手交于胸前,背脊和着脑袋一起往下弯,看上去无比的诚恳。
“三姐,对不起。”
“我知道,无论多少句对不起,如今无法弥补你内心的疼,所以,三姐如果愿意的话,还请给我一个机会,学院里休了假,我接下来两个月都会在家中,哪儿也不去,所以,三姐若是有什么用得到弟弟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就算赴汤蹈火,弟弟也在所不辞。”
乔予眠,“哦。”
回应是的确回应了,可还不如没回应。
饶是乔浔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自以为胜券在握,一定能将乔予眠玩弄于股掌之间,现今还是险些被这一声“哦”给弄得破了防。
“三姐这是答应浔弟了?”
乔浔不愧是乔浔,被人这么下面子,还能将话给圆回来。
乔予眠摩挲着猫儿圆润的耳朵,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的回了句,“看你表现”。
这漠然的态度,不屑的神情,直叫乔浔恨得牙痒痒。
可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将一切都忍了下来。
他早晚,是要乔予眠好看的。
单看到了那时候,乔予眠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对他。
“那……弟弟先走了,三姐好好歇息。”
乔予眠又不说话了,直将人给凉到了原地。
乔浔倒是个很能忍的,脸上竟还挤出微笑来。
躬身行了礼,深深地看了眼乔予眠怀里卧着的狸奴,这才转身离开。
“娘子,这礼物要奴婢收起来吗?”
“扔了。”
只要想到上一世她是怎样一步步被乔浔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诓骗,她就直犯恶心。
他既想无事献殷勤,那她就干脆给他找些事来做。
免费的苦力在这儿,还能恶心郑氏母女,一举两得,不用白不用。
只是这日夜里,乔府上下几个院子的人都睡不着了。
原因无他,乔侍郎一早入了宫,到此刻,宫门早就落了锁,宵禁了,也不见人回来。
起先,众人以为他又是路上被哪个同僚叫去喝酒了。
可府上的车夫回来,却告知,等了一日,压根儿没见着乔侍郎的影子,直到宫门落锁,禁军出来将他给驱赶了,他才不得不先回府来了。
这下,阖府上下都炸了。
若无大事,外臣一般不会留宿在皇宫,若有大事,那,那就是足以抄家灭人的大事。
这叫他们还怎么坐得住。
乔予眠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儿了,这会儿她屋里,正坐着郝姨娘和乔蓉两个。
郝姨娘是个没主心骨的,听到了这事儿急的背后直冒冷汗。
经过了济慈寺这一遭,如今蒹葭院与晚香堂乌烟瘴气、愁云惨淡,郑氏母女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哪还要功夫找她们这些个姨娘的麻烦,郝姨娘结结实实的借着这一遭出了口恶气,心里爽快的很。
加之乔蓉说的,郝姨娘也想到了,这八成就是乔予眠的手笔
如今她没了主心骨,自然就来找乔予眠了。
“三娘,你说……老爷不会真的犯事儿了吧?”
郝氏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反观两个年轻的娘子,一个盘腿坐在小案边喝茶,一个低着头绣着花,好不悠闲。
“三娘,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乔予眠动作温吞的放下茶盏,“父亲在官场上多年,向来谨慎小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姨娘好吃好睡,没准儿明早起来,父亲他就回来了。”
她心中实是无所谓的,且不说父亲胆小如鼠,只会窝里横,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干那掉脑袋的事情。
就算再往坏处想,父亲真的犯了那抄家灭门的大罪,大不了这府上几十口人一道拉去了菜市场的刑台上,叫刽子手砍了头去,到了阴曹地府,自有阎王平判是非功过,也省的她亲自动手复仇了。
***
“回来了,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
第二日,才过了晌午,便听着门房像只百灵鸟似的,欢天喜地的从门外跑进来报信儿。
这一声真如久旱逢了甘霖,天冷加了棉衣,叫整个府上的人都雀跃起来。
老爷平安回来了,那便是没事儿了,他们也不用担心被砍头了。
唯一叫各位姨娘姊妹嫉妒的是,老爷一回来连主屋都没入,就径直拐去了郑氏那儿。
郑娥这边呢,一听着乔侍郎直奔自己这儿来了,堵了几日的心里头止不住的得意,一直站在窗户边上往外瞅,等瞧着了乔侍郎的影儿了,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忙不迭的跑出屋儿去,担忧着迎上前,双手攀上乔侍郎的胳膊肘,紧接着就是一阵的嘘寒问暖。
可这次,她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只瞧着乔侍郎一瘸一拐的往屋里来,眼下一片青黑,两片儿嘴唇紧紧地绷着,嘴角两边向下撇着,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出来了。
看那模样,八成是一夜没睡,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折磨了。
“官人~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您一日夜未归,可将妾身急的一宿都没睡着觉。”
郑娥仍是娇滴滴的,软言软语的询问着,可问了半天,就是不见乔侍郎开口。
直到进了屋,程嬷嬷与柳枝还想跟上去,那门啪的一关,将两人给拦在了外头。
屋里。
乔侍郎一瘸一拐的捂着膝盖骨走到桌边,拿起茶壶,也不管惹事不热,将茶壶嘴对准了,仰头就往自己嘴里灌水。
郑氏也是瞧出了不寻常来,“官人,您慢着点儿。”
“啪!”
那茶壶当啷一声,被乔侍郎撂在桌上。
吓得郑氏窄肩一抖,再抬眼,已看着官人正一脸复杂又痛苦深沉的看着她。
郑氏咽了口吐沫,被看的有些发毛,“官,官人,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娥儿,往后你就安心的陪着我,什么事儿都不需要操心了,好不好?”
“官,官人……”郑氏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娥儿不是一直都在陪着您吗?这么多年了,官人……怎么忽然说这话。”
乔侍郎深深地看了郑娥一眼,拉着了她的手,将人带到了炕桌边坐下。
“娥儿,我知这些年你每名没分的跟着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如今我终于将你们都接来了我身边,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正妻的名分。”
“老爷心底里有妾身,妾身就已经知足了,名分不名分的,全凭官人做主。”
郑氏听得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一如惯常那般,扮作了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每每这时,乔侍郎也总会将她揽入怀中,好生的亲昵一番。
可这回,她却听着他将话锋一转,紧拉着她的手,颇有些激动:“可是你的真心话?”
“自,自然是了。”
自然不是了,郑氏心里头,那不好的预感又腾起来了,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乔侍郎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这便都好办了。
“娥儿,你将掌家的钥匙交出来吧。”
“……”
郑氏蓦地起身,甩开了乔侍郎的手,人跟着也变得泼辣起来,“老爷莫不是看上了哪个狐媚子了?”
乔侍郎咂巴了下嘴,“瞎说什么呢。”
郑氏却不依,起了脾气,直道:“若不是哪个狐媚子将你的魂儿给勾去了,我管着这一大家子本管的好好的,平日里又无甚错处,老爷凭什么忽然夺了我的掌家之权,要妾身将钥匙交出去……”
郑氏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又快步走到了乔侍郎跟前,仔细问道:“官人,您实话告诉我,您这一日夜待在宫中,是不是陛下帮您物色了什么合适的正妻的人选?”
“胡说!”
乔侍郎一激动,骤然将声音给拔高了八个调上去,缓了会儿,这才又将自己的音量给降下来,“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大的年纪了,圣上初登大宝,哪有功夫管我迎不迎正妻?”
“那……”
郑氏还想说什么,但被已被不甚耐烦的乔侍郎给打断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眠儿也长大了,又是府上的嫡女,将来嫁了人也是要掌家的,我是打算让她先在府上练练手,总归是一家人,出了什么纰漏,也好……哎!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