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在她离开后,她口中的娇娇娘完全变了一个人。
女子迈着轻缓的步子,扫了眼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又看向那还未晃过神来的郑氏。
“姨娘,看来这一局,是我赢了。”
“乔予眠,你少得意!”
郑氏狠咬牙关,心中却是大骇。
乔予眠本和她那个死鬼娘一样,都是直性子,根本不知变通,究竟是何时竟学会了装可怜扮柔弱。
甚至能让梅掌制亲自来跑一遭给她撑腰。
“别以为这次董贵仪帮了你,下次她还会给你撑腰,在娘娘们眼里,你不过就是个无聊时逗闷子的蝼蚁,今日让你活了,明日挥挥手,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郑氏冷笑着,“我实话告诉你吧,老爷已有意让我执掌中馈,而你,乔予眠,你一日未嫁人,就得老老实实的在乔府待着,我劝你给我安分点儿,不然,我保证你往后的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乔予眠面色未变。
自郑氏母子三人进府那日,她便早有了觉悟。
父亲对郑氏母子三人那没来由的愧疚,早晚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前世,她听娘亲的话,住在栖院,偏安一隅,不争不抢,只求一世安稳。
可最后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既然良善乖巧便要注定要被人欺负侮辱,那她便如郑氏所愿。
她既要争!又要抢!
这府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母亲的心血,郑氏休想染指半分!
“姨娘还是先想想,今日之事该如何与父亲交代吧,毕竟,比起你,父亲最看重的还是他自己的名声,不是吗?”
“你!”
郑氏憋了一口气,命人带上王嬷嬷的尸身,怒然而去。
乔予眠不忘提醒,“姨娘莫忘了,这恶仆是要扔去乱葬岗的。”
话落,只见郑氏肩头剧烈的一起一伏,走的更快了。
“冬青。”
想到那傻丫头,受了那样重的刑,还一心为她着想,乔予眠做不得耽搁,快步离开。
这厢。
梅姝回禀完,自御书房出来,脸色却有些古怪。
方才她禀报时,陛下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抬一下,末了也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让她退下了,与今晨急召她的,分明是判若两人。
当今这位的心思,果真是最难猜的。
“掌制,乔三娘子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不明白,您今日为何待她那般恭敬啊。”
往日里梅掌制便是见到了淑妃娘娘,也只做寻常,不假言辞。
今日却怪了,女史很是疑惑。
梅姝闻言,站在阶上,微微仰起头,望向这皇城的天际。
半晌,她问,“陛下登基三年有余,你见过他紧张过什么人吗?”
女史想了想,摇头,“未曾。”
梅姝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下玉石长阶,她也不曾见过。
直到今日,乔予眠的出现。
而今后位空悬,陛下登基三年有余,却也未见哪位娘娘能诞下子嗣,除却陛下不行这大逆不道的想法,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这些娘娘们,都不得宠爱。
乔侍郎府不受宠的嫡女,偏偏勾起了帝王的心思,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寻常之辈呢,即便乔予眠最后未成为宫妃,梅姝也愿意与之结交。
却不知陛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遑论梅姝猜不出,便是自小跟在谢景玄身边伺候的徐公公,这会儿也是满头雾水。
“陛下真要去棋山?”
这棋山别苑雅会原是为才子们吟诗作赋而设,除却今科举子,文人雅士外,京中的公子小姐们也会被邀请去参加,今次雅会便是在五日后,以往陛下从不会亲临的。
谢景玄合上一本已批的折子,“朕去不得?”
“不是,不是,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徐公公紧着解释,末了,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谢景玄的脸色,“陛下,您不会是为了见乔三娘子吧?”
“啪嗒。”
御笔被重重撂在折子上,也不知是哪位爱卿的折子,被墨水污了一大片的字迹。
徐公公觉得自己又要完了,他真是多嘴。
“朕是不是太过惯着你了。”
“诶呦,老奴错了,老奴掌嘴。”
徐公公苦哈哈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结果换来一声冷哼。
“她有多大的面子,让朕拐弯抹角的去见,朕去,不过是想看看此番中举的举子们都是何做派,跟她没关系,知道了?”
“是是,老奴知道了。”
陛下都一改往日作风,不吝向他解释这么多了,徐公公哪还敢说旁的。
“知道了还不滚下去准备?”
徐公公圆润的滚了,留下谢景玄一人,望着折子上那一道墨迹,微微眯起眸子。
今日他叫梅姝过去,该是给她撑足了场面了,想必这会儿那个女人正感激涕零,若是她能见着他,八成又要张口说八百遍的谢谢了。
不过,仅此一次。
此番,也不过是念在那夜佛庙她并非故意的份儿上,那女人日后再遇着什么灾啊难啊的,便是她哭作了一滩水,跟他也再无干系。
五日后。
棋山别苑。
那日梅掌制惩治了王嬷嬷后,乔侍郎后脚便将郑氏数落了一顿,可最后结果,也不过是罚她禁足在院中,十日不许外出罢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乔予眠早有预料。
父亲是真喜爱郑氏的。
乔予眠坐在妆镜前,素手微抬,落在额间,没一会儿的功夫,精致的花钿自她手下徐徐而出,落在了额上,是梅花的形状。
“小姐可真好看。”
饶是日日与她们家小姐相见,这会儿冬青仍是不由得看痴了。
乔予眠皮肤白,只施了细细的珍珠粉,如今这落在眉间的红色花钿也是极漂亮,却并未夺去了女子的风华,反而使这张瑰丽动人的容颜美的愈发惊心动魄。
乔予眠望着镜中的自己,问冬青,“乔嫣呢?”
“听闻今日陛下亲临,娘娘们伴驾也都跟着来了,外面摆了好大的阵仗呢,五小姐同几个小姐一道,都去看了。”
“小姐,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啊。”
冬青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早些时候就探头探脑的去看,可惜她们住的院子偏,在这儿望去,除了一排排的屋檐外,是什么都望不到的。
乔予眠静静地与镜中的自己对望半晌,“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