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弟子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死死扣住了叶东的腕脉。
一股带着审视意味的、并不算温和的灵力,蛮横地探入叶东体内,如同最严苛的探针,沿着他破碎淤塞的经脉,一路向下,直冲丹田!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
这股外来灵力粗暴地搅动着叶东本就如同废墟般的丹田,每一次触碰那些布满裂痕的丹田壁垒,都像是钝刀在伤口上反复刮擦。冷汗瞬间浸透了叶东的内衫,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才勉强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痛哼死死压住。嘴角刚刚凝固的血痂再次被撕裂,一缕新的血丝蜿蜒而下。
“丹田破损严重,确如传言。” 其中一名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陈述,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检查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他的灵力在叶东残破的丹田内反复逡巡,如同最精密的猎犬,搜寻着任何一丝可疑的、不属于叶东自身的气息。爆血丹那狂暴的药力早已在反噬中消耗殆尽,留下的只是更深的虚弱和狼藉。乾坤鼎在丹田深处沉寂着,虚幻的鼎身光华内敛,没有泄露出一丝异常波动。
执法弟子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没有!除了这具身体本身因为丹药反噬带来的剧烈创伤和精血亏损的虚弱感,他竟找不到任何一丝残留的、属于“禁药”的独特灵力烙印或毒性气息!
这怎么可能?那瞬间爆发的赤红光芒,那远超常理的速度和力量,绝非一个丹田破碎的废柴所能拥有!
“张嘴!” 另一名执法弟子冷声命令,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叶东的口腔和舌下,似乎想找出什么隐藏的丹药残渣或催动秘法的痕迹。
叶东艰难地张开嘴,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执法弟子凑近了仔细查看,甚至用灵力扫过他的牙齿、舌苔、咽喉深处。除了被咬破的舌尖渗出的鲜血,以及那因为剧烈反噬而显得异常苍白的内壁,依旧一无所获。
两名执法弟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一丝棘手。台下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张龙赵虎那充满煽动性的叫嚣还在耳边回荡。找不到证据,就无法坐实叶东“服用禁药”的罪名!
“哼!” 先前扣住叶东手腕的执法弟子重重冷哼一声,猛地甩开叶东的手腕,仿佛甩掉什么肮脏的东西。叶东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被这一甩,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再次摔倒。
“丹田破碎,经脉淤塞,气血亏空严重,确有丹药反噬迹象。” 那执法弟子声音冰冷地宣布,“然,未检出明确禁药残留。此战结果有效!叶东,下一轮前,若再被查出有违禁之举,定严惩不贷!” 他最后警告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刺了叶东一眼,随即不再理会,转身与同伴跃下擂台。
结果有效!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在死寂的演武场炸开了锅!
“没…没查出来?怎么可能!”
“废物运气也太好了吧?这都让他躲过去了?”
“执法堂干什么吃的?他刚才那样子不是嗑药是什么?!”
“肯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邪门法子!废物阴险!”
质疑声、谩骂声,再次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比之前更加恶毒,更加充满嫉妒的火焰。叶东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步艰难地挪向擂台边缘的阶梯。
每一步都牵扯着右胸肩窝断裂的骨头和丹田深处的绞痛,汗水混杂着血水,在他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湿痕。
赢了。代价是惨烈的胜利,和更加汹涌的恶意。
他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脚步虚浮,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哟!这不是我们连赢两场的大英雄叶东吗?” 一个阴阳怪气、充满恶意和酸溜溜嫉妒的声音,如同毒蛇般从侧面响起。
叶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张龙、赵虎,带着他们那三四个狗腿子跟班,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间围了上来,堵住了叶东的去路。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幸灾乐祸和一种被“废物”接连打脸的恼羞成怒。
张龙抱着胳膊,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叶东那如同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狼狈模样,啧啧有声:“瞧瞧,瞧瞧,赢是赢了,可这赢得也太惨了点吧?跟条死狗似的爬下来?啧啧,真是给我们外门‘长脸’啊!”
赵虎立刻凑上前,伸出食指,几乎要戳到叶东还在渗血的右胸伤口上,被叶东微微侧身躲开。他收回手指,放在鼻子下夸张地嗅了嗅,然后一脸嫌恶地甩甩手:“呸!一股子血腥味和汗臭味!我说叶大英雄,你这两场‘胜利’,一场靠绊人裤裆,一场靠嗑药拼命,赢得可真够‘光彩’的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了?嗯?”
“就是!废物东西,走了狗屎运赢了两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尾巴翘上天了?”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立刻帮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鄙夷。
“执法堂也是瞎了眼!这都查不出来?他刚才那红光闪闪的样子,不是嗑药是什么?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邪法!” 另一个跟班也愤愤不平地叫嚷着,仿佛叶东的胜利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叶东。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呼吸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有些急促。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写满恶意的脸,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旁边一根支撑擂台边缘的木柱,试图绕过他们离开。
他现在需要的是疗伤,是恢复,而不是和这群疯狗纠缠。
“诶?想走?” 张龙狞笑一声,猛地横跨一步,再次堵在叶东面前,同时肩膀故意狠狠撞向叶东受伤的右臂!
叶东本就虚弱,右臂肩窝骨裂剧痛难当,被这蓄力一撞,身体顿时失去平衡,闷哼一声,脚下虚浮,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去!
“哈哈哈!废物!站都站不稳了?要不要哥哥们扶你一把啊?” 赵虎和其他跟班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看着叶东狼狈倒地的样子,脸上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张龙更是得意洋洋,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叶东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泥地上,尘土飞扬。右胸肩窝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金星乱冒,爆血丹反噬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再次汹涌袭来。他挣扎着想用手撑地站起来,但手臂酸软无力,尝试了几次,竟一时无法起身。汗水混杂着泥土和血污,让他看起来更加凄惨不堪。
张龙和赵虎等人围了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挣扎的叶东,如同看着一堆垃圾。张龙抬起脚,作势就要朝着叶东受伤的右肩踩下去,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废物,爷爷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什么叫……”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蒲扇般巨大、布满老茧和细微伤痕的手,如同铁铸的闸门,猛地从人群外伸了进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沛然巨力,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推在了张龙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张龙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随即被一股难以置信的巨力取代!他只觉得一股如同蛮牛冲撞般的力道狠狠撞在胸前,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哎哟——!”
张龙惨叫着,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然后“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几丈外的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尘土飞扬。他胸口剧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虎和那几个跟班瞬间傻了眼,脸上的得意和残忍全都僵在了脸上,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他们惊恐地转头看向那只大手的主人。
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向两边退开。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股厚重如山的气势,挤了进来。
来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比张龙赵虎等人足足高出一个头还多!一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外门弟子服,紧紧包裹着他那虬结隆起的肌肉,仿佛随时都会被撑裂开来。他的肩膀宽阔得能跑马,手臂粗壮得如同老树的虬根,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的面容并不俊朗,甚至可以说有些憨厚朴实。方方正正的脸膛,浓眉大眼,鼻子挺直,嘴唇厚实。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古铜色,透着健康的红润。此刻,这憨厚的脸上却布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意!那双原本应该透着质朴的大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正直直地瞪着赵虎等人,如同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们几个!” 少年开口了,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指着还躺在地上哼哼的张龙,又指向脸色煞白的赵虎几人,浓眉倒竖:“欺负一个受伤的同门,算他娘的什么本事?!有能耐,擂台上见真章去!背后使绊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声若洪雷,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虎等人心头。那扑面而来的、练气三层巅峰的强大气息,如同实质般的山岳压迫感,更是让赵虎等人呼吸一窒,脸色由白转青,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这气势…这力量…绝对是练气三层,而且绝不是普通的三层!这人是谁?外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猛人?
赵虎张了张嘴,还想强撑着说点什么狠话找回场子,但迎着少年那双燃烧着怒火、如同猛虎般摄人心魄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本能的恐惧。他身边的几个跟班更是吓得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滚!” 少年又是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
赵虎吓得一个哆嗦,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也顾不上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张龙,如同惊弓之鸟般,连滚带爬地就往人群里钻。那几个跟班更是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跟着跑了。
少年这才重重哼了一声,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瞪了一眼张龙飞出去的方向。然后,他转过身,脸上那如同怒目金刚般的表情瞬间如同冰雪消融,换上了一副带着关切和一丝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
他几步走到还跌坐在泥地里的叶东面前,弯下腰,伸出那双沾着些许泥土、却异常干净有力的大手。
“这位师弟,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带着一种朴实的真诚,“俺叫石昊。刚才路过,实在看不惯那帮孙子欺负人!仗着人多就欺负受伤的,忒不是东西!”
叶东抬起头,视线还有些模糊,爆血丹的反噬和刚才那一摔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他只能看到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轮廓,和一张写满了憨厚与关切的大脸。对方那双大手伸到面前,指节粗大,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苦练体魄的结果。那手掌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感。
叶东没有立刻去握那只手。他经历过太多欺骗和恶意,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都保持着本能的警惕。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用还能动的左手撑地,咬着牙,试图自己站起来。
石昊见状,非但没有不悦,眼中反而掠过一丝理解和敬佩。他没有强行去搀扶,只是更加关切地看着叶东的动作,那双大手依旧稳稳地伸在那里,如同一个随时可以依靠的港湾。
叶东挣扎着,尝试了两次,右胸肩窝的剧痛和全身的虚脱感让他再次无力地跌坐回去。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淌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石昊眉头一皱,不再犹豫。他俯下身,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小心翼翼地避开叶东右胸的伤处,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叶东的左臂腋下,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腰,如同托起一件易碎的瓷器,沉稳而有力地将他从泥地里搀扶了起来。
“小心点,师弟!你这伤得不轻啊!” 石昊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担忧。他扶着叶东站好,才松开手,但依旧站在旁边,如同一座可靠的靠山,随时准备再次出手。
近距离接触,叶东才更真切地感受到石昊身上那股如同烘炉般旺盛的气血之力,浑厚、凝练,带着一种灼热的压迫感。这绝对是实打实的练气三层巅峰修为,而且根基异常扎实,远非张龙赵虎之流可比。
“多谢…石师兄。” 叶东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他微微喘息着,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对着石昊点了点头。这是自他穿越以来,除了石昊之外,第一个对他主动释放善意的人。这份善意在周遭无边的恶意中,显得格外珍贵。
“嗨!谢啥!” 石昊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那粗犷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与他刚才怒斥张龙赵虎时的凶悍判若两人,“俺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你伤成这样,得赶紧处理啊!” 他看了看叶东还在渗血的右胸肩窝和嘴角的血迹,以及那苍白如纸的脸色,浓眉又拧了起来。
他想了想,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伸手在自己那同样洗得发白的衣襟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粗瓷小瓶。瓶口用软木塞紧紧塞着。
“喏,” 石昊把瓷瓶不由分说地塞到叶东勉强能动的左手里,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爽利,“这是俺自己攒钱买的上好【玉骨断续膏】,对外伤骨裂最管用!你拿去赶紧抹上!还有这个!” 他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散发着麦香和肉香的粗粮饼,“俺早上多带的,干净的!赶紧吃点东西垫垫,你这脸色太吓人了!”
瓷瓶入手温润,带着石昊的体温。那粗粮饼更是散发着最朴素却最真实的热量和香气。叶东握着这两样东西,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分量,再看看石昊那张写满真诚和担忧的憨厚脸庞,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温热的泉水,悄然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身体的剧痛和心头的冰冷。
恶意如潮,但这世间,终究还有一丝光亮。
他握着瓷瓶和粗粮饼,看着石昊,极其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叶东。我叫叶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