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人来到梧桐苑的时候,院子外站了一圈人,除了丫鬟婆子,还有一些庄子庄头、铺子掌柜。
这可是要为分家做准备?
她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春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夫人保重身体啊,大老爷说不定还没来得及回府的,您可得撑住了啊。”春善低声安慰她。
“夫人这是怎么了?”蔷薇走在前面,多少听了一些,转身询问方老夫人。
方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心里更加有气了。
这墙小姐是她从门口接进来的,据说和国公爷有了露水夫妻之实。
太夫人可盼着这位肚子里已经有了金孙了,若非如此,估计还不会对长房有了分家的念头。
毕竟这些年,国公爷身体当真没好全乎,否则也不会一直没娶妻生子了。
正因为如此,当年她提出来要留下苼姐儿在家招婿,太夫人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这样想着,方老夫人就把脸色摆出来了,很不客气地推开墙小姐,讥讽道:“小姐还是安分呆在院子里的好,免得磕到碰到了,保不住自身的荣华富贵啊。”
蔷薇愣住,这方老夫人早上接她进来的时候还笑意盈盈的,客气又周到,怎么才半天时间,就如此刻薄刁难?
春善跟着方老夫人快步进了院子。
蓁娘上前扶住蔷薇,十分不服气:“一个妾罢了,怎么还如此,难怪这些年一直扶不了正!”
“住口!”蔷薇严厉地呵斥她。
真的胆儿肥了?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周围都是国公府里的人呢。
蓁娘很委屈,却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确实说错话了,白着脸站到一旁掉眼泪。
蔷薇:……
到底谁是主子了?
唉,若非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她绝对不会把这位有着小姐心气,却没了小姐命的人带在身边。
“没事,是我太着急了,语气有点过了。”蔷薇看了看周围伸长脖子往这边瞧的人,调整了说话的语气。
蓁娘终于想起来自己丫鬟的身份,赶紧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珠,温声细语地道:“小姐客气——”
蔷薇当即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即将要出口的话。
两人沉默地站在院门口等着。
她们是自己溜达出曦园的,因为佟管事调走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就留了一个守门的,她们趁守门婆子去方便的时候,悄悄出来了。
一开始,她们在附近转悠,国公府实在太大了,来的时候又是闷头走路,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
好在路上碰到几个给国公爷拿猎物的人,说国公爷今日去打猎了,已经先回了梧桐苑,她们就一路跟着过来了。
正房内,带着狐狸面罩的“魏国公”在正房门口给佟太夫人行礼,太夫人问了几句话,这才进了内室。
他叫辛恒,祖辈都是国公府里的家将。
家里祖父、父亲都上战场牺牲了,当时他五六岁的样子,母亲还年轻,没什么主意,只知道哭泣,后来被娘家接走了,家里只剩下了他和祖母了。
他长到八九岁的时候,祖母病逝了,临终求了佟太夫人,他就进府里当差,一直跟在国公爷身边。
再后来因为他的体型最像国公爷,又自小陪着国公爷长大,最了解国公爷的习惯,就让他戴了狐狸面具,对外代替国公爷行走。
“国公爷,属下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谢小姐,这才耽搁了时间。”
他原本和赵铭一起的,应该前后脚到府里,路上谢有凤拦住他的马,这才让赵铭领先回来了。
魏国公许忠半躺在床上,身体有些绵软,精神头还行。
“这一路上该露脸的地方都去了,还特地去了一趟城外解家庄子,解将军亲自陪着去山上打猎,跟着的人多为勋贵人家的公子。”
许忠点头,这些安排祖母之前已经告诉过他了。
为了平息忠勇王府在魏国公府门口闹腾的影响,只能让“魏国公”在人前走一趟了。
“国公爷,您进府的时候,有尾巴一直跟到了府外,那些人狡猾,轻功又极好,属下的人暂时没能查出来。”
许忠轻轻点头挥手让辛恒出去了。
赵铭进来的时候碰到辛恒,让他在正房等一等。
“国公爷,那墙小姐在院外侯着呢,看样子没见到您,估计不会离开。”赵铭走到距离床前四五步站定,见许忠半靠在迎枕上假寐,放轻了声音。
许忠没睁眼,手指在床沿上有节奏地动了动。
赵铭知道这是许忠思考的习惯了。
这些年来,国公爷这身体时好时坏的,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床上躺着,但那脑袋瓜可没闲着,好多事都琢磨得透透的。
若非如此,这五年来,怕是魏国公府早就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人?”许忠好半晌才说了这一个字。
赵铭心里明白,他说的是那鲁掌柜。
他自衣袖里掏出来一张画像,这是进门的时候,那墙小姐托他带给国公爷的。
当时,那蓁娘还特地拿了一个荷包给他,荷包里装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还有这个。”赵铭将银票双手递给许忠。
他动作很慢,心里难过得快吐血了,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抵得过他好几年的俸禄了。
许忠没接那银票,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画像上的人。
的确是大鲁。
那天晚上救了他的人,当时一身太监打扮。
没想到啊,这人居然不是太监,而是那福泽堂的掌柜。
“这人的确是一个公公,不过早年得了太皇太后恩典,出宫成了良民。”赵铭自小陪着许忠,还是能猜出来几分他的心思。
许忠扬眉,又看了一眼那画像,这一回看着有几分眼熟了。
“属下去查一下当年他出宫的事情?”赵铭直觉国公爷对这画像上的人有兴致。
许忠点头。
“这墙小姐要如何安置?”赵铭看着许忠露出疲惫的神色,没再绕弯子,直接说了目的。
“留下住着吧。”许忠说完,就拿走了大迎枕,准备躺下睡一会儿。
他真的有点累了。
赵铭上前扶住许忠肩膀,让他躺下的时候少费点儿力气。
“另外,方老夫人在厢房里跪着的,说是太夫人要把三小姐嫁出去。”赵铭点到为止,国公爷向来不喜欢管这府里的事情。
许忠真的没理他,合眼睡了,呼吸均匀,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赵铭明白了许忠的意思,转身出了内室。
他见了辛恒,笑眯眯地上前招呼。
“还得辛苦你一下,爷的意思呢,院门口等着的墙小姐,就留下来住在府里。”
辛恒:……
这是要让他出面安抚了,他这个挡箭牌似乎还得负责处理主子的桃花债?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照此以往,以后还会有好姑娘瞧得上他吗?
这样一想,他就垮了脸,不满地看着赵铭,气呼呼地问他:“你说,哥哥我以后还能不能娶妻生子了?”
赵铭以为他嫌烦,没想到是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内室,安抚道:“好哥哥,这可是好事儿啊?你想想,有了这些事做铺垫,那和小娘子相处的经验不就多了,到时候找媳妇啊,那可是手到擒来啊。”
辛恒嘴都气歪了,好事啊,你为啥不去?
赵铭忽地凑近辛恒耳朵,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爷都还没娶妻呢。”
辛恒一愣,抬眼询问赵铭,国公爷都还没着没落的,他说这样的话会不会被罚得很惨?
赵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懂的,
这还需要问?
辛恒立刻精神抖擞地出去了,还是好好干活吧,免得惹烦了爷,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赵铭赶紧狗腿地跟着出去看热闹,不,去伺候国公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