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鎏金烛台上的宫灯静静燃烧,光影摇曳,将沈烬与楚昭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宫墙上,拉扯出几分诡异的变形。
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明争暗斗仿佛还萦绕在耳畔,那股硝烟味尚未散尽,新的危机已如乌云压顶。
沈烬深邃的眸子紧锁着,方才在金銮殿上的从容不迫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到极致的紧迫。
他薄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昭儿,林羽此番发难,虽被暂时压下,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双生诅咒的传闻,恐怕已经被他刻意散播出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楚昭凤眸微眯,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双生不祥,祸乱朝纲”的流言坐实,不仅她与沈烬的地位岌岌可危,整个大楚都可能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动荡。
她沉声道:“我明白。皇陵的秘密,不仅关系到诅咒的破解,更是我们反击林羽,彻底将他连根拔起的唯一机会!”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已然达成了共识。
楚昭当机立断,扬声对外吩咐:“传南宫烬!”
不多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宫门口。
来人一袭墨色劲装,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正是以毒术和医术冠绝天下的南宫烬。
他微微躬身,声音平淡无波:“参见陛下,参见……殿下。”对于楚昭的女子身份,他早已心知肚明,此刻称呼沈烬为殿下,亦是情势所迫下的权宜之计。
“南宫,皇陵之事,可有进展?”楚昭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南宫烬自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古图,恭敬地呈上:“幸不辱命。根据先祖手札与多方查探,已初步锁定皇陵的准确入口。只是……”他顿了顿,神色略显凝重,“皇陵入口机关重重,更有剧毒瘴气守护,寻常人等,九死一生。”
沈烬接过古图,目光如炬,迅速在图上游走,沉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南宫烬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那苍白的面容因此平添了几分邪魅:“若论机关毒术,天下间,烬不敢称第二。只要有臣在,定能护陛下与殿下周全。烬,愿一同前往,为陛下披荆斩棘!”
“好!”沈烬与楚昭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事不宜迟,今夜子时,我们就出发!”沈烬一锤定音。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绸,悄然笼罩了整座皇城。
宫墙巍峨,在暗夜中宛如蛰伏的巨兽。
三道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避开了重重守卫,沿着一条荒草萋萋、几乎被世人遗忘的隐蔽小径,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固若金汤的皇宫。
月隐星稀,寒风呼啸。
这条小径蜿蜒曲折,直通向京郊一片人迹罕至的乱葬岗。
谁也想不到,大楚历代先皇的安息之地,竟会选在如此阴森诡谲的所在。
“就是这里了。”南宫烬在一座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合九宫八卦方位的小山丘前停下了脚步。
他环顾四周,眼神锐利如鹰,确认没有追踪者后,从怀中取出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和数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
只见他手指翻飞,银针在他指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或刺或挑,精准无比地刺入山壁上几处极其隐秘的石缝之中。
紧接着,他打开瓷瓶,将不同颜色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某些特定的位置。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既有草木的清香,又有金属的腥锈,更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刺鼻味道。
“滋滋……”一阵轻微的腐蚀声响起。
片刻之后,南宫烬沉声道:“可以了。”他示意沈烬与楚昭退后几步,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双手抵在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上,猛然发力!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摩擦声,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山壁竟然缓缓向两侧裂开,露出了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一股夹杂着千年尘土与腐朽气息的阴冷寒风,如同地狱的叹息,自洞口狂涌而出,扑面而来,瞬间将三人身上的暖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那洞口黑黢黢的,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正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仅仅是站在入口,便能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与压抑,仿佛其中蛰伏着无数未知的恐怖。
皇陵深处,死寂得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空气中弥漫着千年尘埃与腐朽木石混合的诡异味道,冰冷刺骨,直透心脾。
沈烬手中的火把“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是这幽暗空间中唯一的光明与温暖,却也映照得他们三人的影子在斑驳的石壁上扭曲拉长,如同择人而噬的鬼魅。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那传说中能定国安邦的“龙脉图”,亦是扳倒奸相林羽,为惨死的沈家满门复仇的唯一希望!
林羽老奸巨猾,权倾朝野,若无确凿铁证或能动摇其根基的重宝,断难撼动其分毫。
而这皇陵中的龙脉图,便是前朝皇室最后的倚仗,也是他们沈家世代守护的秘密之一,如今,却成了她最后的赌注。
楚昭性子略急,见甬道幽深,脚下刚要迈出,沈烬那清冷的声音便骤然响起:“等等!”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昭一惊,生生止住脚步。
只见沈烬凤眸微眯,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地面,火光下,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线在数步之外的石板缝隙中若隐若现。
若非她五感远超常人,心细如发,这等隐蔽的机关,怕是神仙也难察觉!
“是‘断魂丝’,”南宫烬眼神一凝,他出身机关世家,对此道最为精通,“一旦触碰,两侧壁垒中便会射出淬毒的弩箭,百步之内,无人生还!”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后怕,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烬点了点头,示意南宫烬上前。
南宫烬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套精巧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探查片刻,指尖翻飞,或挑或拨,或压或顶,动作行云流水,却又谨慎到了极点。
空气仿佛凝滞,只听得到他细微的呼吸声和工具与机括摩擦的轻响。
终于,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南宫烬长舒一口气:“好了。”
危机解除,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越往里走,机关越是繁复诡谲,毒雾弥漫、流沙陷阱、翻板深渊……种种致命的布置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幸得沈烬洞察先机,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端倪;南宫烬则凭借家学渊源,一一化解;楚昭虽不擅此道,却也勇力过人,几次在紧要关头以重剑强行破开通路,或以身为盾,掩护二人。
饶是如此,当他们有惊无险地通过重重考验,隐约看到前方一座雕刻着九龙盘绕的厚重石门,似乎便是皇陵核心区域的入口时,三人身上也已是狼狈不堪,衣衫多处破损,脸上也沾染了灰尘与汗水。
“总算……”楚昭刚想说“总算到了”,话未出口,沈烬却猛地抬手,示意噤声!
就在此时,一阵细碎却又清晰无比的脚步声,突兀地从他们来时的甬道后方传来!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尖之上!
沈烬瞳孔骤然一缩!心中警铃大作!
这绝非皇陵中可能存在的守墓傀儡或是什么异兽,这分明是人的脚步声!
而且,听其节奏与数量,至少有五人以上,且个个都是敛息匿踪的好手!
“林羽!”沈烬几乎是瞬间便断定了来人的身份。
那老狐狸果然也觊觎着龙脉图,并且算准了他们会冒险前来!
这一路上的机关陷阱,恐怕不仅是前朝布置,更有林羽暗中加固甚至新设的毒手!
好狠的算计!
这是想让他们替他趟雷,再坐收渔翁之利,顺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烬凤眸中寒光一闪,对二人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南宫烬与楚昭心领神会,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南宫烬反手握住腰间软剑,剑未出鞘,凌厉的杀气已然弥漫;楚昭则将背上重剑“哐当”一声拄在地上,沉重的剑锋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眼神变得凶悍如狼。
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镰刀,正一寸寸地向他们脖颈划来。
沈烬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起熊熊战意,与南宫烬、楚昭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三人迅速调整姿势,肌肉紧绷,如蓄势待发的猎豹,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