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打电话给杨柳,告诉她今晚要去谢家赴晚宴,让她提前收拾下。
接到电话时,杨柳正跟谢姐一起驱车前往锦荣中学,去跟门面房东老板签合同。
得知谢老邀请他们今晚过去赴宴,杨柳开心之余,又有些发愁。
“卿卿知道老爷子的喜好吗?今晚算是咱们正式去看望老爷子,总不能空手。”
但杨柳实在不了解谢修臣的喜好。
乔卿一琢磨,便说:“这样,你那边忙完后,我们去商场碰面,给老爷子挑份礼物,顺便也给你做一身造型。”
“给我做造型?”
杨柳下意识想拒绝。
转念想到那毕竟是谢家,门楣不低。
今晚,谢家一定很热闹,说不定谢家那些旁亲什么的都来看热闹了。
而她今天代表的是乔卿姐弟的母亲,绝对不能掉链子。
思及此,杨柳便一口应下:“行,都听你的!”
跟房东老板签了为期三年的租房合同,杨柳就让谢姐先回去,她自己打车前往商场。
宋宴辞接到了殷瞳打来的电话,临时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便打道回了小院,晚点再过来接他们去谢家。
中午,杨柳带着乔卿和乔隽去吃了商场顶层的自助餐厅,208一位,算是高端连锁自助餐厅了。
乔隽一进餐厅就埋头吃饭,杨柳只拿了一些水果,认真观察这家餐厅的服务员跟菜式。
乔卿笑她:“妈,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取经的?”
“既是吃饭,也是取经。别小看咱们的自助餐厅,虽然咱们的主要客源只是学生,却也不能马虎。”
“我今天去门面看了看,场地不够大,那该餐台该怎么摆放,餐桌该怎么摆放,要不要设情侣或闺蜜包厢,这都是学问。”
“我得仔细琢磨下。”
谈起创业,杨柳浑身都是干劲,目光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变得活力四射。
果然啊,事业、野心跟权利不仅是男人的保养品,也是女人的保养品。
有了事业心的杨柳,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充满了勃勃生机。
吃完自助餐,三人将商场逛了一圈,最后乔卿带着杨柳和弟弟返回到三楼的体育用品区。
她给谢老挑了一套高尔夫球杆,“上次去谢家,我注意到谢老屋子后院有一片高尔夫球场。”
“能在庄园建设私人高尔夫球杆,可见老人家是喜欢玩高尔夫的。”
杨柳去买单,一问价格,得知这套球杆要三万块,她禁不住肉疼。
买完单,杨柳将球杆递给乔隽,还不忘叮嘱他:“拿稳了,别摔了,可贵了。”
乔隽闷声直笑。
接着,乔卿又带杨柳去了附近口碑最好的一家造型屋。
杨柳身材一直都不错,腰是腰臀是臀,关键腿还长。只是因为平时穿衣服偏朴素低调,掩盖住了好身材。
造型师艾米丽一见到杨柳,就伸手在她胸部和腰围摸了摸。
艾米丽朝杨柳眨眨眼睛,挤眉弄眼地说:“姐,你身材好,适合穿旗袍。”
杨柳也是喜欢穿旗袍的,她早些年也买过几件旗袍。
自从嫁给周国庆后,他就不许杨柳穿旗袍,说她穿那么骚给谁看。
有次杨柳穿旗袍去了趟超市,回家就被周国庆扇了耳光,他一怒之下拿着剪刀将她柜子里的旗袍全都剪碎了。
那之后,杨柳几乎没穿过旗袍。
唯一一次穿旗袍,就是李总登门跟乔卿吃饭的那天。
因此,听到艾米丽说自己适合穿裙子,杨柳心里一阵泛酸。
她强颜欢笑:“旗袍就算了吧,麻烦给我挑一身端庄得体的衣裙就好。”
她心里清楚穿旗袍并不是卖弄风骚。
可她实在是被周国庆cpu久了,对旗袍有了心理阴影。
今儿要去见长辈,她怕搞砸了给孩子们丢脸,所以不太想穿旗袍。
造型师是个敏感聪慧的女子,她看到杨柳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和不安。
“旗袍也有不同的风格,除了修身款,也有对身材包容性强的一片式旗袍。”
“等着。”
造型师去隔壁的礼服区,推着一个人形模特出来,“杨姐姐,看看这件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很适合。”
杨柳转身看去。
模特身上穿的是一件古法真丝旗袍,孔雀蓝色系的,裙身上绣着玉兰。
旗袍腰间放量很足,并非改良修身的款式。
杨柳一眼就喜欢上了。
乔卿也觉得这旗袍很适合杨柳,便说:“妈,试试看。”
女儿都发话了,杨柳也不再忸怩,进试衣间换上了旗袍。
裙子穿上身,既勾勒出杨柳的好身段,也不失优雅。
“那就穿它吧。”杨柳也挺喜欢这一身。
杨柳身子清瘦,造型师觉得比起风情万种的大波浪,杨柳更适合盘发,便给了她设计了一个气质款低盘发,坐在发髻上插了一枚玉兰发簪。
这样一打扮,杨柳看着镜中人,恍惚中有种看到电视剧里的豪门儿媳的错觉。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乔卿和乔隽都夸她特别好看,把她夸得飘飘然,她心里这才有了些底气。
刚收拾好,乔卿便收到了宋宴辞的短信:【我在商场地下车库。】
乔卿对乔隽说:“你哥到了,拿上东西,我们去车库。”
“好!”
乔隽提起高尔夫球杆,乔卿则挽着杨柳的手臂,一起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宋宴辞站在电梯门口等他们,看见杨柳的模样,他眼前一亮,赶紧夸杨柳:“阿姨,今天这一身衣裳真衬你,我都不好意思叫你阿姨了,得叫姐姐。”
乔卿戏谑地看着他,暗道:真会哄人。
杨柳也被心花怒放,但她没有真的蠢到让宋宴辞喊自己姐姐,便说:“都是化妆师的功劳。”
“是阿姨底子好,化妆师只是为您的美貌锦上添花罢了。”
杨柳:“...”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难怪世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有几个丈母娘经得起女婿这么夸啊?
杨柳哭笑不得。
乔卿提醒宋宴辞:“够了,适可而止,再夸就过分了啊。”
宋宴辞见好就收。
他绕到乔卿身旁,顺手接过她的手拎包。
这手拎包其实是也是杨柳的。
上了车,宋宴辞负责当司机,乔卿坐副驾驶,杨柳跟乔隽坐在后排。
这一路上,杨柳有些话痨。
她其实是紧张了,一紧张就会话多。
乔卿看出杨柳的紧张,她安抚杨柳:“妈,别怂,咱们是去见亲人,又不是见敌人。”
杨柳笑不出来,“我跟你爸爸谈恋爱的时候,因为他是孤儿,也没带我见过家长。”
“丑媳妇见公婆,能不紧张吗?”
“再说...”杨柳露出愁容来,她沉吟道:“我结过二婚,虽然离了婚,可到底还是改嫁过。”
“也不知道老爷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才是杨柳真正担忧的地方。
乔隽听到这些话,心里也有些难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亲二婚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其实也怪他。
他那时候年纪小,姐姐能清楚记得父亲的种种好,所以她接受不了母亲谈恋爱。
但乔隽对父亲毫无印象。
因为‘没有爸爸’,他在学校里总是被同学们欺负嘲笑,久而久之,乔隽对父爱就格外渴望。
那时候,因为母亲和上司恋爱的时候,姐姐已经和母亲离了心。
她气得搬到了学校去寄宿。
乔隽在学校里总是被同学们欺负,在家里还得强颜欢笑,好让工作辛苦的母亲放宽心。
所以当周国庆带着目的性靠近他,并以父亲的身份来到运动会给他加油打气时,他狠狠的心动了。
他那时候年幼不懂事,哪里知道周国庆的本性?
于是回到家,乔隽就总是暗示杨柳给他找个爸爸。
可以说,杨柳会跟周国庆结婚,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为了给乔隽找个父亲。
因为这些隐情,乔隽对杨柳一直心怀愧疚。
如果不是他胡搅蛮缠想要爸爸,或许妈妈就不会跟周国庆结婚,也就不会遭受多年的殴打...
“妈。”
乔隽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你别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妈妈。”
“我不许任何人看不起你。”
“但凡老爷子聪明点,想要跟咱们搞好关系,就不会对你百般挑刺。毕竟,我和姐姐永远都最亲你。”
“谢家再有钱,都得排在你后面。”
听到这话,乔卿回头高看乔隽一眼,笑道:“我们隽隽在沈城呆了几天,懂事了很多啊。”
“妈,隽隽说得没错,如果谢家人看不起你,那我们就不认谢家这些亲戚了。”
“多大个事。”
有谢家这群亲人,那是锦上添花。
没有他们,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照样能转。
被他们姐弟一安慰,杨柳心里也自信起来,“妈妈心情好多了,放心,我不胡思乱想了。”
宋宴辞全程没有插话,只安静地当个旁听人。
见杨柳想开了,他也跟着笑了声,忽然说:“卿卿,等你高中毕业,我们一起去京都好不好?”
“到时候,阿姨就去京都拓展她的餐饮事业。隽隽放学回家,也可以坐飞机直飞京都。”
“而且京都跟沈城离得也近...”
宋宴辞例举了很多京都的优点,努力想要说服乔卿。
“好。”乔卿应得很干脆。
四面八方都跟着宋宴辞在京都安家,宋宴辞的朋友也在京都,乔卿本来就打算去京都定居。
柳城是乔卿和乔隽的故乡,京都才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新天地。
杨柳闻言也心驰神往,“好!我们一起去京都!”
*
如杨柳预料的那般,谢家今天的确很热闹。
谢修臣的儿女们全都回来了,儿女们的孩子也都跟回来了。
大姐谢紫英没结婚,也没孩子,她自然独自一人。
二儿子谢志豪早就成家立业,跟妻子孟宜生了两个男孩,老大叫谢尧,已经大学毕业。
老二叫谢谦,目前在海城念大二。
老三谢文君没结婚。
因为陆青退婚那事,她对情爱一事完全没有兴趣。
但她年轻的时候干了件大事,她跑去国外顶级学府找了个高智男,跟对方去夏威夷待了一段时间,成功怀孕后就去父留子了。
至今,孩子的爸爸还时常跑过来找谢文君和孩子们。
但谢文君就是不肯结婚。
她的混血宝宝也是个男孩,叫谢炘,跟乔隽同岁,在国外念书。
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谢炘也请假回国了。
晚饭定在六点,还不到五点钟人都到齐了,都聚在谢家主楼中。
主楼是一栋徽派大楼,客厅里摆放着古色古香的实木家具,谢修臣端坐在主位太师椅上,几个儿女则坐在下方的椅子上。
小辈们则在隔壁的客厅里闲聊。
很快,刘泰的对讲机里传来门卫那边的通报声:“刘管家,乔小姐他们的车已经抵达一号门卫。”
闻言,刘泰立马按住对讲机通知所有人:“前院做好准备,准备好烟花炮竹...”
听到动静,隔壁客厅里的小辈们也纷纷走出来。
谢家长孙谢尧看上去最沉稳可靠,他推了推眼镜,招呼几个弟弟:“拿上礼花筒,我们亲自去前院接人。”
谢文君也坐不住,她看向主位上的父亲,和下方第一个位置上的大姐,边起身边说:“爸,大姐,我也出去看看!”
话没说完,谢文君已经追着孩子们跑出了院子。
谢紫英整理了下身上的裙子,她说:“...我也去看看。”
谢修臣笑她:“我以为你真坐得住。”
谢紫英翻了个白眼,她说:“小弟的爱人跟孩子们终于回了家,我能忍得住才奇怪。”
“我听文君说,小弟那一双儿女不仅长得好看,智商也是个顶个的强。”
“不行,我必须去看看!”说着谢紫英就故作镇定地去了前院。
谢修臣看向唯一没动的谢志豪。
问他:“你怎么不去?”
谢志豪缓缓抬头,一双眼睛有些泛红,他说:“...我心里难受。”
“爸,我昨晚仔细看了看小弟的照片,才忽然想起来,他生前我曾见过他一面...”
谢修臣闻言蓦地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他身子骨其实很好,用不着拐杖,但这几天实在是开心,情绪难免激动。
老人家上了年纪,太悲伤容易出意外,太开心也容易出意外。
所以刘泰就让他随身带着拐杖,以备不时之需。
谢修臣嘴唇微不可察地哆嗦起来,问谢志豪:“什么时候见过福生?”
“得有二十年了吧。”
“那会儿,他只是一家酒楼的服务生,谢旭每次过去都会让他帮忙泊车。”
“我那时候还觉得奇怪,问谢旭为什么要为难一个服务生。”泊车是车童的事,哪儿轮得着服务生。
谢老追问:“谢旭是怎么说的?”
谢志豪却张不了口。
谢修臣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他闭上眼睛,听到谢志豪声音很轻地开口:“他说:主动凑过来的狗,使唤起来顺手。”
想来,乔福生那时候是知道了谢旭的身份,想要巴结他,想借他之手得到资源往上爬。
这人嘛,谁不是一步步往上爬的?
谢修臣捏着拐杖的手背上,青筋高高地突起,手臂都在颤抖。
嘭!
前院的烟花炸开了。
谢尧他们围着四个人走进了院子。
谢修臣睁开老眼,定睛细瞧。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乔卿身旁的小少年。
谢老年纪大了,上次抽血做亲缘鉴定的时候,他没有亲自去医院,直接让刘泰将他的血液送了过去。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乔隽。
少年郎闲庭信步而来,单手插兜,右手拎着一个礼品袋。
他一身休闲打扮,行走间,微分碎发随之抖动。
像是察觉到了老人家的注视,少年抬头,眺望过来。
霎那间,宛如时空回溯,谢修臣看到了少年时代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