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看这形势天黑前都不会停了。
宋宴辞的狗跟小八嘎抱团睡在客厅的一角,竖着耳朵听屋外的雨点声。
听到乔卿跟宋宴辞下楼的脚步声,爱卿和小八嘎同时起身迎上前去。
小八嘎跟爱卿都凑到了乔卿面前,摇头摆尾,非常狗腿子。
乔卿挑眉,拍了拍爱卿的脑袋,问宋宴辞:“你的狗对我好像更热情。”
宋宴辞说:“小家伙们都更爱妈妈一些。”
乔卿啧了一声,指着宋宴辞虎口的咬痕,她说:“脱敏训练有效果了吗?”
望着那个狗咬的伤痕,宋宴辞摇头说:“其实我早就不怕狗了。”
养了爱卿后,宋宴辞才发现狗这种生物并不可怕,他真正要克服的不是狗这种生物,而是儿时的心理恐惧。
“没错。”
乔卿走到客厅茶桌前,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头也不抬地说:“我很讨厌铺床单,不是因为我懒,是因为我幼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天都在干这件事。”
“而最照顾我的小姐姐,她被院长请来的客人凌辱窒息而死,蒙在她头上的就是白色的被单。”
“所以我打心里抗拒铺床单。”
乔卿端起茶杯,起身对宋宴辞说:“人是情感动物,每个人都有内心恐惧的事,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是懦弱的胆小鬼。”
“所以,你不必逼自己去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不喜欢的东西,直接一脚踹开就是了。”
说完,乔卿就端着茶杯进了龙叔的起居室。
见龙叔在针灸的作用下,已经睡着了,乔卿将龙叔的那杯茶轻轻地搁在床头柜。
这才将左手中的茶杯递给张世冲。
“张老,喝口茶吧。”
张世冲接过茶杯,盯着乔卿看了会儿,忽然感慨道:“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女孩子,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乔卿听到这话,但没附和,她送了茶就准备出去。
张世冲却叫住了她,“乔小姐。”
乔卿回头,无声注视着张世冲。
“我听宴辞说,是你收留了宋黎。乔小姐,老头子要郑重地跟你道谢,你救下的人,是我的义子。”
义子?
乔卿接受能力良好,很快便消化了这个信息。
“张老,口头道谢就不必了。您老若真的想感谢我,就帮我为一个人看看病吧?”
张老哭笑不得,“你倒是个实在人。”
“你家有人生病了?”张老这是松口了。
“不是家人。”乔卿微微一笑,她说:“是仇人。”
张老:“...”
“什么时候去?”张老又说:“要趁早,我如今岁数大了,指不定哪天就躺板板了。”
“张老说笑呢,您这身子骨,再活十年都不在话下。”
但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张老如今身体健康,不代表他真的就能长命百岁。
想了想,乔卿说:“那就等两个月后吧。”
她要考试,还答应了杜哥,要去赌城帮他比赛。
“我都行,我只怕你那位仇人等不及。”张老自然是无所谓的。
“他等得及。”乔卿冷笑道:“他躺在封闭营养舱里,再睡几个月也没关系。”
说完乔卿就出去了。
张老努努嘴,嘀咕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头?有仇人就算了,仇人还是个躺在营养舱里的病人。”
营养舱那东西,张老也只是听过,不曾见过。
因为截止目前,全球能用上封闭营养舱的病人,也是屈指可数。
*
做完针灸,见屋外大雨滂沱,宋宴辞邀请张老留下来吃晚饭。
张老没拒绝。
安婶做好饭后,就打电话通知八方带客人回家吃饭。
几人撑着伞回隔壁院。
巷子里的积水很快就打湿了乔卿的板鞋。
宋宴辞将雨伞往乔卿那边倾斜,陪她一起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收起雨伞,宋宴辞忽然说:“以后可以把两个院子打通,修一条风雨长廊,就不会打湿鞋了。”
乔卿啧了一声,她说:“不必,换双鞋干净的鞋子就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安婶惊呼:“乔小姐,你的鞋子湿了?赶紧脱了,我给你拿双干净的拖鞋。”
安婶转身就去收藏柜里拿了双崭新的平底皮凉拖。
乔卿换上皮凉拖,赞道:“还挺合脚。”
宋宴辞顿时就不开心了,他语气都幽怨起来:“是鞋的问题吗?”他分明是想和乔卿有一个共同的家。
乔卿油盐不进,她说:“晚饭还没吃,做梦早了点。”
宋宴辞气得饭都吃不下。
饭后,趁着雨停,八方将张老送了回去。
临走时,张老对宋宴辞说:“以后我每天下午过来一趟,你让八方来接我。”
想到什么,张老特意叮嘱宋宴辞:“坐三轮车都行,但别坐摩托车。”
他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宋宴辞忍笑应下:“好。”
送走张老,宋宴辞返回家,见龙叔跟乔卿站在屋檐下,准备回去了。
他走到乔卿面前,低声说:“你的试卷已经批改完了,是去你家讲题,还是在我家?”
乔卿便对龙叔说:“龙叔,你先回家,我晚点回来。”
龙叔没有过问具体的,听话地回了隔壁院。
小八嘎跟着乔卿一起留了下来,它睡在爱卿的狗别墅里,玩着爱卿的磨牙棒。
宋宴辞从包里拿出批改完的试卷,带着乔卿准备上楼。
安婶见状,例行询问:“宋先生,需要我煮两杯咖啡送上楼吗?”
宋宴辞平时都靠咖啡提神续命,才能静心工作。
不过,给乔卿讲题是件令人愉悦的事,咖啡那玩意儿,他用不上。
宋宴辞摆摆手,问乔卿:“你想喝什么?”
乔卿:“除了酒都行。”
“安婶,麻烦你帮我煮一份阿胶燕窝羹。”
安婶一口答应下,等宋宴辞和乔卿上楼去,赶紧给八方打电话:“八方,送完张老爷子后,你去观荷小院一趟,跟老夫人要一些阿胶燕窝。”
“宋先生刚才让我做阿胶燕窝羹,可咱这屋子里也没有女主人,那玩意儿都没准备啊。”
八方忙应道:“行。”
楼上。
乔卿跟宋宴辞并肩行走在宽阔的过道,她听力敏锐,听见了楼下安婶对八方吩咐的话。
她说:“你家好像没有阿胶跟燕窝,安婶刚才打电话让八方去观荷小院取。”
乔卿问:“观荷小院是哪里?”
“陆奶奶住的地方。”
得知八方要去陆奶奶家里拿阿胶跟燕窝,乔卿觉得挺大费周章,便说:“算了吧,你让安婶随便做个甜点就行,别那么麻烦。”
“没关系的。”宋宴辞说:“陆奶奶家里的顶级营养品,都是我让人送过去的。”
“陆奶奶说阿胶燕窝这种东西,吃了对女孩子身体好。她跟陆鸢阿姨,还有陆庭深的母亲每天都在吃。”
“既然是好东西,那你也得吃。下次再有人送这些东西过来,我直接让八方给你和阿姨送过去,你要把燕窝当水喝。”
以前在非洲战场时,条件很艰苦。
当时,非洲战场上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兵团,而背后操控他们的军事集团,每天补给他们的食材都很有限。
综合实力越强的佣兵团,领取到的食物自然越多。
那些不成气候的佣兵团,只能吃一些残羹剩饭。
而每个团队内,每个成员能分到多少食物,也是按照他们在兵团所做贡献决定的。
宋宴辞初到非洲战场,是他们兵团贡献值最少的那个。他自己肚子都吃不饱,更别说请乔卿吃好东西了。
反倒是乔卿和八方他们,还经常接济他。
如今财富自由了,宋宴辞就想把这世界上所有美味的东西,都跟乔卿分享。
闻言乔卿便就没说什么了。
二楼三楼都是宋宴辞的私人领域,二楼是他的卧室跟私密办公区,三楼是健身区。
健身室外的露台被装修成了带玻璃屋顶的露天办公区,以及会客区。
宋宴辞便带着乔卿去三楼露台讲试卷。
“我们今晚先讲语文试卷。”
“行。”
乔卿在南洋长大,语文试卷是她的弱项。
150分的语文试卷,她只考了110分。
她对高中语文课本上的知识积累比较薄弱,对文言文阅读理解更是一团糟。
好在作文写得很棒,将分数拉了一截。
否则,她语文恐怕都不会及格。
宋宴辞直接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他戴着一副极窄无边框眼镜,左手捏着乔卿的试卷,右手握着一支红色记号笔。
他讲得很细致,一边讲,一边用记号笔圈出重难点,并在旁边写出每一答案的出处。
乔卿脱了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听他讲题,时不时附和几句,表示记住了。
宋宴辞讲到文言文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了。
细雨淅淅沥沥,凝聚的雨水化作水珠,沿着玻璃墙滚落。
乔卿顺势仰着头靠在沙发椅背上,神情放松地望着头顶的雨景。
屋外的白噪音令乔卿昏昏欲睡,耳旁宋宴辞深沉清越的嗓音,更让乔卿安心。
“...吾群臣无有不骄侮之意者,惟赫子不失君臣之礼,是以先之。这句话的意思,翻译成白话是...”
翻译完,宋宴辞等了几秒,没听到乔卿附和的动静。
他抬头望去,才发现乔卿靠着沙发睡着了。
宋宴辞再低头看试卷,却是一个字都看不清了。
他的心乱了。